风卷起地上纸钱,一张猛地拍在沈知渝胸口正中,他神色微怔,下一秒余光中看见了道寒光。
“小心!”沈知渝一把扯过身边少女,长刀从眼前划过,削掉了少女的一簇头发。
没等沈知溺站稳,又是两把长剑当头刺来,沈知渝举剑格挡,对方的力道却如重千斤,剑身低鸣,他猛地后退几步只觉得从虎口麻到了小臂。
沈知渝的伤口裂开了,剧痛在背后蔓延开来,却只是让他更加清醒,三次进攻,都没有欺身上来,这只是试探或者说玩弄。
二人命悬一线,他连对方有几个人都没有看清。
来不及多想,呼啸风声过境,一柄长刀削向后背,沈知渝闪躲开去,又是一剑刺向前胸,他手中的剑勉强撞开一点,便有什么斜地里穿来,豁开了腋下的皮肉。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沈知渝连双拳都算不上。单打独斗尚且不能自保,何况以一对多。
不过几个照面,沈知渝跌坐在地上,沈知溺的匕首早不知什么时候被打落,她背后两道剑痕,血涓涓流出,惨叫死死咬在了口中。
沈知渝撑身欲起,一把长刀稳稳落在他的肩头,就见黑影里缓缓走出个男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眉眼间杀气凌然。
“沈公子,今日不入王宫可保一命。”蒙磐略一拱手,开门见山。
沈知渝看了他一会,想回个礼,但刚刚不知是哪柄兵器险些挑断他的手筋,沈知渝腕上不敢稍动。
半晌他笑了,只轻轻道:“命值几钱,将军言重。”
蒙磐冷哼:“二位是沈氏仅存的后人,若命陨,此间英魂再无人祭拜,是非再无人仗言,不提价钱,只是沈公子当真不留个后再走?”
他也有些无奈,五公主的话他带到了,堂上尊主长叹一声,只说沈家小子命可以留下,前提是绝不能登殿。
蒙磐听命做事自然给了活路,只是,这人怕不肯接。
沈知渝仰仰头,脖颈纤细脆弱,眼神却如钢枪坚毅,他只冷冷看向蒙磐:“原来将军……也知沈氏英魂,也知曲直是非。”
他并不畏惧长刀,轻声问道:“祭拜?将军可曾听说沈家埋身何处?”
见对面人一怔,他紧接着笑道:“并不知晓是吧,那我告诉将军,荒骨无坟可祭,残尸无陵可拜。”
他低低的笑出了声:“将军不必替我忧心,沈家无愧于西晋,往后忠良棺前都算分我一缕香火!”
“至于是非……”沈知渝声寒如冰:“将军啊,我这一生为这是非吃的苦头还不够多?沈家子孙,为这是非搭上的性命还……不够多吗?”
沈知渝软腰背塌脊梁,多年阿谀曲从,不敢说半句真话。唯两次挺起胸膛,一次是麒麟殿上他和着口中鲜血咽下那掌魂蛊时,一次是在如今这个不肯亮天的长夜。
他听见蒙磐一声低叹:“沈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青山?
沈知渝重复一句,压在胸膛的荒谬感再控制不住,哪来的青山,世人来往匆忙视他不过蒲草,唯一曾以青山礼待之人如今见他如见浊秽。
押千次万次太贪心了,不如就来这一次。他勉力保全自己的时候太多了,偶尔也想试试,若拼一把,能不能一次将这天烧个窟窿来。
沈知渝没有说话,回答蒙磐的是手中的长剑,他颈侧一偏,堪堪躲过那刀,执刀的暗卫眉头一皱,他没得下杀手的命令,仅后退半步,一脚踹上了沈知渝的胸口。
这一下没收力道,沈知渝横着飞了出去重重仰摔在地上,他猛地挺起前胸,脖颈拉长颤抖两下,吐出了一口血来。
蒙磐蹙着眉看他,少年半张着嘴喉咙发出压抑的喘息,长剑仍牢牢握在手里,不过片刻,他翻身撑起,以剑支地重新站了起来。
“哥……”沈知溺冲了过去:“哥,不去了,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她大颗的眼泪落在沈知渝手臂上,后者却只是推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再问公子最后一次。”蒙磐加重了声音。
那少年浑身颤抖,却强挺起脊背一把抹去唇边鲜血,长剑猛地指向了他。
蒙磐看着那剑微闭了闭眼,五公主啊,真不是我不想留人,沈家朝堂上世代风骨,这孩子,确实太烈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