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宿启鸣像是良心突然归一样,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
贺雪岐一脚踩在他的腿骨上。
与如此狠厉的动作形成鲜明比的,是少年冷淡到极点的声音:“继续。”
宿启鸣的骨头发“嘎”的一声脆响。
这会儿气温低得吓人,地上冷得宛如一块冻冰,但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的头上是冒大滴热汗。
在痛到扭曲的表情中,宿启鸣痛哭流涕道:“我不应该听信袁瑕仙那个烂货的话,到处说祝、祝水雯是来卖的……”
少女眼前一黑。
一些泛着漆黑的碎片毫无征兆地冲进脑海,好似筑墙的围堤垮塌一个缺口,里头圈拦的凶险洪水一下漫些许。
在不断晃动的画面中,她依稀感受到,一些落在身上的“视线”。
那是周围的人鄙夷、疏远的眼神。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只知道自己无论去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退避三舍。
袁瑕仙的脸带着点朦胧的色泽,她大概是在笑的吧?
面自己的时候,袁瑕仙一直都是这种表情,带点优越感的高高在上,像是怜悯,又像是贬损。
邓绪杰在另一侧,摇着酒杯,嚷失真的哄笑——
「土妹,不然你真的去卖吧?反正所有人都觉得你在卖,不卖白不卖嘛。」
胃在痉挛。
这不是“现实”,只是“梦境”的碎片——少女不得不这样反复地提醒自己。
假的、假的。
耳边的哭嚎声听得是真心实意,但具说什么,她一丁点都没听进去。
等缓过气来,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很是荒谬。
一方面,她跟宿启鸣从未有过交集,起码在明面上,他俩没有过任何交集。
一个学期下来,她几乎要把这么个人给忘记。
倘若不是宿启鸣亲口承认,无论如何,她也联想不到,那些在私底下流传的谣言,一个八竿打不着的人居然也有份。
另一方面,没记错的话……他是喜欢袁瑕仙的吧?
道歉就道歉,又何必特意贬损袁瑕仙一嘴呢?
仿佛那些话不是自他心,而是袁瑕仙拿着刀逼他去说的一样。
怎么能推得这么干干净净?
“祝、祝……我的亲姐姐,不,我的亲奶奶,求求你,原谅我吧,原谅我……”
少年突然笑声:“你有求她原谅的资格吗?”
宿启鸣大骇。
他虽是在着祝水雯道歉,但实际上,他眼睛的余光一直在瞟另一个人,生怕自己道歉慢,会招来疯犬无情的撕咬。
但听闻这句话,似乎……即他道歉得再诚恳,方也没有放过他的意。
“我道歉,我道歉啊……”宿启鸣嘶哑着声音,越说着,跪在地上的腰就垂得越低。
到最后,他干脆往前匍匐爬去,瑟缩抖索着去够少女光洁的靴:“不起,不起,我知道错,原谅我,原谅我……”
如说,在挨贺雪岐的第一下拳头时,他心里头有“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女人”之类不切实际的报复妄想。
但等少年的尖刀割开皮肉时,他经全然失去所有的反抗念头。
那是煞星,是笼罩着他后半生的无尽梦魇。
怎么会有人能冷血到这种地步?
宿启鸣觉得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类型,但那一刻,他确实怕。
如不是他的胸腔一直在“吼吼”地喘着粗气,他会怀疑,自己是砧板上的一条死鱼,或是肉质过分松散的一块猪肉。
——而不是一个在呼吸的大活人。
至少,在贺雪岐的眼中,他看不他和那二有什么区别。
见少女像是被吓到一般一动不动,宿启鸣更是着急,一边去抓她的裙,一边口齿不清道:“我会反省、我一反省我自己……”
伴随着温热涌的血流,他身上的剧痛像是麻木似的,变得不再明显。
他要活,他要活下去!
而少女,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只能想尽办法乞讨少女的怜悯,好为他布施下一道赎罪券。
他错,他真的知道错,饶他吧!
但是,这样的姿态,似乎反而激怒护食的疯犬。
“道歉能解决问题吗?”少年揪起他的头发,冷笑起来,“那把你这双没用的眼睛挖,再说声不起,是不是也就没事?”
血腥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
“我错,我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