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就这样成了绿珠的“妹妹”。她与绿珠姐妹相称,甚至还称元颐为姐夫。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往沧州而去,一路风景美不胜收。脱离了杀手组织,十一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她都有些乐不思蜀了。心中却愈加忐忑,毕竟这快乐是偷来的。不一会儿,她就把所谓的任务抛至九霄云外。老实说,现在她连青冥楼三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了。
她似乎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青冥楼用来笼络杀手的手段,是一种残酷的、杀人于无形的阴毒方法——下蛊。
初出茅庐之前,她就被迫饮下了蛊毒汤,据闻是子母蛊,饮下汤药后,蛊毒深入肌理,直至心腑,无药可解。子蛊在她身上,母蛊在楼中,母蛊一死,子蛊必亡,那被寄生的人也活不成。因此她的命,即使相隔万里,也会牢牢捏在青冥楼尊主手中。
一想到三公子,她的眉头皱得更紧。强烈的憎恶感涌上心头,对他的爱仿佛已经荡然无存。她渐渐意识到,她对他的遐想只是一种无聊的慰藉,没有任何意义。他确实救过她,可对她的伤害也无可挽回。至于动心的理由,其实俗不可耐,因为那个崽种长得很帅,她纯属见色起意。
这么说,她对他也没有几分真心,更谈不上爱,如果他长得像惩戒司那个冥使“鬼七”,她就是死不会跟他走的,更不至于沦落到如今不死不活的境地。
她实在有一百个恨他的理由。不过算了,跟着去沧州了,只要他不追来……
事实证明她太乐观了。首先,即使要将她这个“逃兵”缉拿归案,也犯不着三公子亲自动手,一个“鬼七”来捉她已是抬举;其次,青冥楼要捏死她简直跟捏死虫子一样容易。
她到沧州时已是初春,但沧州地处北方,天气尚寒,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积雪。走出马车,她长舒一口气,近日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她无数次梦到冥使的追杀,还有活剥人皮的血腥场面。千辛万苦抵达沧州,这里好赖是元家的地头,三公子应该不敢胡来吧?
雪地空茫茫的,夕阳西下,太阳正要落山。斜晖照雪,金灿灿的一片。是个好兆头,她宽慰自己。地平线的街巷尽头走来一个玄衣少年,脸蛋圆圆,眼睛黑亮,黑白相衬,雪地里格外惹眼。
少年走到离她十米远便停下脚步,蹲身抚摸雪地上一只橘色小猫。小猫蜷缩着,他对它念念有词。
十一走上前去,想听听他说了什么。少年的声音清越,眼神纯稚,浑然不觉身后已站了一个人。
他说的话断断续续,宛若梦呓,十一听了后,却汗毛直竖。
“小猫,你是一只小猫,你叫什么名字呢,啊,今天是二月十一,我叫你十一好了。”
十一悚然一惊,脚下不稳,竟摔了个趔趄。
少年闻声而动,见是个狼狈少女,却没有伸出手拉她起来,只冷冷暼了一眼。
十一心想:你是来杀我的吗?是不是青冥楼派你来的?青冥楼的低等杀手多覆面相见,私交也被严令禁止,因此互不相识。她就一个都不认识。真不知眼前少年是何方神圣,不过,他周身一丝杀气也无,倒不像个杀手。
她独自揣摩良久,不觉少年已抱着猫走远了。
他去的是车队方向,后来十一才知道,此人是徽州刺史的小儿子,也是元颐的远房表弟,姓陆,名唤亦宁。
她抹了抹冷汗,从雪地上爬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陆亦宁,只觉自己杯弓蛇影。
沧州的一切都让十一觉得心满意足,元颐更是出人意料,原本以为他是个渣男,没想到他是个情圣。元颐并没有十八房小妾,甚至他并未娶亲,一个小妾也没有。他之前有过风流韵事并不清楚,但绿珠是他带回家的第一个女人倒是真的。下人们背后议论绿珠押对了宝,表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道一声“夫人”,就连她这个妹妹也跟着沾光,下人们察言观色,都唤她表小姐。
她一跃成为表小姐,可真是天上掉馅饼。这样一来,十一是表小姐,陆亦宁是表少爷,他俩听起来倒像有点什么关系。
陆亦宁像是养在深闺的小少爷,身板极薄,好似一副身娇体弱易推倒的体格。他皮肤很白,因是长年不见光所致,骨骼纤细,看着弱不禁风。但其实,十一无意间领略过他的身手,发现他腕力惊人。有次看见他提着两桶水浇花,十一搭了把手,人差点栽下去。
不管怎么说,他是个男的。十一想,我还是小心一点,此人来路不明。
陆亦宁为人处世凉薄淡漠,比她还要不食人间烟火,跟陆亦宁一比,十一都算得上是开朗活泼了。
如此相处了一个月,他俩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日子本来可以这样一天天过下去,岂料某日两人一同遭难,这才结下不解之缘。
三月的一个下午,十一去茶馆喝茶,正磕着瓜子呢,一个身影在她身边坐下。
她抬眼一看,是个面容秀丽的中年美妇。她眉眼弯弯,笑靥嫣然:“拼个桌。”
她呵气如兰,十一无法拒绝,但环顾店内,空桌也不少呢。
等她意识到不对劲,时机也有些晚了。那妇人已拔出剑来,柔软的剑身游走如龙。她忙起身格挡,方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妇人的剑已缠上她的腰。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