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乐此不疲地交换着家长里短。几个半大孩子一边围着圆桌嬉笑追跑,一边还不忘将手里的糖果塞入嘴中。
在几声女童尖锐的哭喊中,一个眉眼间尽显疲态的女人不耐烦地转过面孔,边尴尬地将余光扫向众人,边连忙弯身抱起地上哭闹不止的一对约莫两三岁的姐妹。嘴里却还厌恶地嘟囔着,“真是孽债,什么时候都不省心。。。”
是刘芳溪,那个曾经坐在自己后排,身材高挑,面庞白皙,总露出一副羞怯之情的可人儿。她人如其名,安静得如溪水,芬芳得似花蕾。记得当年班里有两个混世魔王打赌捉弄她,每人给她传了一张“我喜欢你”的纸条。刘芳溪那无所适从的矜持神态、那绯红如彤云的面颊,至今还令晓艾印象深刻。而如今,时移势易,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生活似乎在她眼中刻下了大片“不如意”的阴霾,而曾经的那一抹怯怯的芬芳,俨然早已失了大半。
不知什么缘由,Rug的面庞竟在一瞬间跳入晓艾的脑海,“若是拖着他一起参加同学会。。。”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晓艾心中顿时一惊。此时此刻,这场景。。。晓艾使劲摇了两下头,迅速将脑中这疯狂得南辕北辙的念头掐灭。
“晓艾!”循声望去,一个领导干部模样的男人从主宾座位上缓缓站起,是曾经的班长王宏磊!现在该改口叫王县长了。一路上小小的广播电台就没得闲,什么吴文明离了婚,刚刚再娶;刘芳溪生不出儿子遭婆家嫌弃。。。反正就没有小小不知道的八卦。
从小小口中得知,王宏磊去年刚被提拔为县里主管城乡建设的副县长。也难怪,早就听说她母亲是县医院的专家院长,而父亲则也在省里重要职能部门任职多年。他自上学起,就一路顺风顺水。
“这也算是家学渊源,祖荫难徇吧。”晓艾暗暗感叹。
王宏磊作为县里土生土长、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一时风头无两。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着坐得满满当当的包间,晓艾心中明白,“给自己接风只是个由头,团结在王县长周围才是大多数在座的心中所想。”
作为“被接风”的对象,晓艾被安排坐在“副主宾“的位置,与王县长相隔一座。而在他们中间落座的,正是那个曾是班里最出名的混世魔王,涛子,也是这家酒楼的少东家。凉菜还没上完,两瓶“Mao Tai”已经见底。推杯换盏间,大家酒精开始上头,纷纷借着酒劲儿卸下之前的矜持,频频向王县长和作为“主宾”的晓艾敬酒。
晓艾突然想起在北京设计院上班时,“总建筑师”总爱挂在嘴边的话:“酒是最好的粘合剂。先喝酒,在酒中培养感情。再交朋友也就水到渠成了!”晓艾好像有点懂了,许是这酒精的麻痹作用,推波助澜间使人们不必再被困于自己的“人设”而顾虑重重。“突破界限,放飞自我”,是酒过三巡后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的法宝。
“但毕竟宿醉总有酒醒的那刻。当耳畔‘叮咚声’响起,本我归位之时,被酒精麻痹的记忆还能留存下几许?”晓艾不禁继续思量着。“更何况,生活还得回归正轨,‘人设’也还得继续扮演!”即使是酒后再为炙热的情真意切,也得装得因宿醉而遗忘殆尽。毕竟,酒后失德都能被原谅,更何况是酒后失言。。。
晓艾在国外生活多年,对于国内的酒桌文化着实陌生得很。什么“先三杯,后三杯,再打圈儿”。她只是笨拙地应对着轮番登场、频频敬酒的同学。虽然大多数人的面容早已在如流的岁月中淡然,甚至模糊了轮廓,更是想象不出此番酒局过后还会与同桌的大多数人再产生任何关联,但晓艾还是礼貌地坚持着,努力保持着亲和的仪态。
眼见着一壶白酒下肚,晓艾突然感觉眼前一道强光闪过,伴随着脑中嗡嗡作响的声音,自己仿佛又被带回了多年前的那场酒局:烟雾缭绕,觥筹交错,荷尔蒙混合着酒精的味道。。。而那个自己着力忘掉的面容,那个布满了胡茬儿的面孔,也随着这一道惨白的光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晃了晃头,将手指插进发间用力撕扯着,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要赶走这不速之客。
坐在晓艾身侧的小小察觉了晓艾的不对劲。她伸出手环住晓艾的肩膀,笑呵呵地拽起她说道:“这些男生都是大烟鬼,屋里烟味太冲了,熏得我头疼。走,咱们出去透透气。”
包间的门在身后关上,小小踮脚附在晓艾耳边道,“你别太实诚了,没看到咱们那些同窗都是来巴结县长的吗?他们敬酒你就陪着喝,那还不一会儿就挂了!”小小嗔怪着。
他们说着话已经走出了餐厅。一阵寒意拂过面颊,晓艾打了个寒战。正值春夏交接之际,县城里的夜晚不像大都市,没有高大建筑物的遮挡,起了些夜风。目光所及之处,一轮滚圆的月亮已经爬上了远处的树梢,发着冷白色的光,静谧而深邃,仿佛伸手可及。“十五”又快到了。
晓艾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见到这么圆的月亮是什么时候了。脑海中一个若隐若现的画面愈来愈清晰:姥姥家院子正中的大石头上,两个小姑娘嬉笑着,挥舞着手臂,分抢着手里的一块月饼。“姥姥,你看她,晓艾欺负人!”表姐委屈地鼓起嘴,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