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明迟朗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知道。”明卓锡斩钉截铁道。
不然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好久,明迟朗才开口。
“越灵山庄的刀我在五岁那年就见过,那刀能留下什么样的伤痕,我也早就见过了。”
明卓锡蓦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明迟朗神色淡淡,也站了起来,他在对方震惊的注视下,单手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薄衫。
他只轻轻扯了一下,胸膛便露了出来。
白皙瘦弱的身躯,胸口的地方有一道长长的伤痕,刀剑的走势与伤痕形状皆与他手臂上的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胸口的那个更长、更深、更旧。
日子过了太久,只剩了一道浅浅的疤。
他给对方看了一眼,又将衣裳系了回去,淡然地坐回座位,饮了口茶。
明卓锡还盯着大哥胸口的衣裳瞧,看着看着,眼眶红了。他突然低骂了一句,踢翻了自己的椅子,在屋里踱步。
“难怪小时候我叫你一起下河戏水你也不去,你也从不在我面前解下衣裳,原来是这样。”
明卓锡深吸了口气,逼退心口的涩意。
“哥,你没拿我当兄弟。”
明迟朗听到这负气的一句话,听到弟弟的声音略带哽咽,突然笑了。
他有点无奈,抬头看着被气疯了的青年,“卓锡,你多大了。”
“你管我多大了。”
明迟朗哭笑不得,手撑着腮看着他来回溜达。他也不解释,只等着人冷静下来。
明卓锡花了一会功夫平静,他把自己的椅子扶起来,坐了回去。
绷着脸,“你说吧。”
明迟朗又笑了下,看着对方故作平静的样子,也不说自己知道他方才哭过。
“我到明家时六岁,已经记事了。”
他打小记性就好,六岁以前的事基本上都记得。
爹记得,娘也记得,仇人自然更不会忘记。
明迟朗从没有再任何人面前坦白过自己的身世,今夜也不知怎么,或许是看着明卓锡那双一瞬间就通红的眼睛,突然感觉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一向内敛的他终究还是有了倾诉欲。
“我爹出自越灵山庄,二十八年前被驱逐出庄,后来遇到我娘,生下了我。”
“在我的记忆里,生活被追杀填满,我们每天都东躲西藏。爹没有教过我武功,他希望我可以读书,”明迟朗低声道,“所以我是他的拖累。”
明卓锡皱了下眉,“大哥你不准这么说。”
明迟朗笑了下,继续道:“四岁那年,母亲和我们走散,她那时怀着我的弟弟。”
“你还有个亲弟弟……”明卓锡愣住。
“嗯,我这些年四处走,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他们或许也已不在人世。”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巡按御史,不是没有升官的机会,但是他都放弃了。他想要四处走走,去找寻丢失的家人。尽管希望渺茫,他也想试试。
后来他回京城,是因为听说明娆回去了。
想起明娆,明迟朗眸光暗了下去,缓缓吐出一口郁气,继续道:
“我爹于老国公有恩,他临终前交代,叫我带着信物去京城,投奔明家。”
好在老国公是个好人,跟他们兄弟俩现在的父亲不同,不是个窝囊没骨气的男人。老国公有诺必践,知恩图报,把明迟朗当做亲孙子养着。
于是明迟朗就生活在了明家,有了至亲的弟弟,有了可爱的妹妹,他又有了家人。
“越灵山庄的事我知道的不算多,当年的少庄主如今也死了,如今的庄主是个年轻的姑娘,不知她与少庄主是何关系,但据我所查,”他顿了顿,“是西戎人。”
明卓锡大惊,“难怪王庭可以随意遣用山庄的人作为杀手。”
“杀手……”明迟朗低声呢喃着,沉默思忖,他突然想到什么,眼底冷色一闪而过。
杀手为何会盯上他,绝无可能是因为当年的事,他的身份连信国公都不知道,知道他爹是谁的人早就都死绝了。
还有什么?
还有……他现在姓明。
他是明娆的兄长。
明迟朗冷声质问:“他们是不是想要伤害阿娆?”
明卓锡摸了摸鼻子,目光闪烁,“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不太会说谎,更骗不过最了解他的家人。
明迟朗垂下眸,眼底是化不开的冷意。
只一瞬,他便做下决定。
“卓锡,准备纸笔。”
“你想做甚?”
“给安北侯写信。”
“……”
明迟朗伤在右手,只能用左手拿笔,不太熟练,写得慢了些。
小半个时辰过去,整整五页地图。
明卓锡看着这一张又一张的地图,下一张写完,上一张的墨迹还未干涸。
执笔的青年面上凝着冷色,唇紧抿着,严肃认真。
明卓锡看看纸,看看人,只觉得一阵牙疼。他可从未见过兄长动怒,还挺唬人,看得他都有点害怕了。
“哥,这都是什么啊?”
“越灵山庄的地图、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