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村给V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视频中,他穿戴整齐,神色严冷。
他说,下地狱吧,koso ama。
·
竹村走进一间装修豪奢的房间。
这是他为自己选的坟墓。
夜之城总是下雨,阴云密集,哪怕屋内装了除湿器,桌椅仍然像被淋湿了一般,显得阴郁而潮湿。
不过,没关系。
反正他买下这间屋子的目的,并不是居住。
他走到榻榻米旁边,在紫檀木桌上点了一炷香,拿出了武士刀。
这是荒坂大人赠予他的武士刀,六寸长,刀刃明净,手柄乌黑,散发着鲜血和脂肪的腥味,只有常年浸淫人血的刀具,才会飘溢出这样的气味。
竹村低头,拿出一块柔软而光耀的绸缎,缓缓擦拭着刀刃。
他一边擦拭,一边面无表情地想。
——为什么要相信那个小贼?
他早该猜到,她不会同意华子小姐的提议。
她虽然卑鄙、下流、肮脏,做尽了下三滥的勾当,却始终像一些自诩正义的恐怖分子般,对公司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永远不会为荒坂效力。
其实,他一直知道,荒坂大人不是正义的。
混迹于夜之城这段时间,他亲眼看见了底层人民的悲哀与苦痛。
他们就像是放进绞肉机的猪肉,在可怖的机器轰鸣声中,变成一条条湿漉漉的、带着鲜红血丝的肉泥。
但他不是正直的武士,不会同情那些平民。
武士的道,是守护皇室、国家、军旗。
荒坂,就是他心中的皇室;公司,就是他心中的国家;荒坂大人,就是他为之砥砺前进的旗帜。
平民固然可怜,正因为他们可怜,活在水深火热的世界中,才更需要一位伟大的统治者来领导他们——譬如,荒坂大人。
竹村一直记得自己的目的,替荒坂大人复仇。
这是他苟活至今的理由。
即使住在脏乱差的公寓里,他也从未动摇过为荒坂大人复仇的信念。
但是,V……
这个小偷,窃贼,浑身血汗的雇佣兵……
他居然因为这种下三滥的女人,迷茫过,动摇过。
甚至,梦见过。
他一点也不愿回想起那个梦。可是,梦见了,就是梦见了。哪怕他不愿回想,它也始终储存在他的记忆深处,只要一双戴着导航指套的手,就能剪辑出来,公之于众。
“荒坂大人……”
竹村闭上眼,尽力回想被荒坂大人选中的情景。
当时,他才二十出头,虽然已是一名出色的特种兵,相较于其他候选人,却仍显得有些青涩。荒坂大人却一眼看出了他的赤诚与天赋,对他委以重任。
这是伯乐相马的恩情。他怎么可能背叛这样的恩情,他怎么能……背叛这样的恩情?
那个梦境的画面,却还是出现了。
起初,他并不相信V,在她的肩膀注射了一个追踪器——1微米的小东西,进入皮肤后,会像植物一样生根发芽,牢牢地攥住整块皮肤,除非那块肉都切下来,否则就算是夜之城最好的义体医生,也对这个小玩意儿没辙。
他在日本街四处调查的那段时间,她的行踪,就成了唯一的解闷工具。
他听见她杀人,越货,在擂台打拳,身手利落,每一拳都伴随着花粉般散落的血液和唾沫。
他听见她骑着阿波罗摩托,穿行大漠,跟流浪者谈笑,喝啤酒,劫走军用科技的魔蜥。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真是个贼,无论去哪儿,都忘不了自己的老本行。
但紧接着,他又听见她调查前市长的死亡真相,解救NCPD警员被绑架的侄子,处理NCPD积压的案子,为死去的流浪者举行葬礼……她的朋友之多,业务之广,令他惊讶。
他很早就知道,她找到了艾芙琳·帕克,之所以没有理会,是因为笃定那个帕克已经是个死人——要么死在她的手上,要么死在雇她办事的人手上。
让他没想到的是,小贼居然没有杀死她,甚至救下了她,把她送到了朋友那里。
竹村不由有些迷惑。
她不是因为艾芙琳·帕克……才陷入绝境的吗?
她为什么要救她?
他不觉得一个贼,会有一颗善良的心。
谁知,她真的有。
她善良得令他恶心——头皮发麻,心脏怦怦狂跳,应该就是“恶心”。
她帮助险些自杀的警察;
随手救下倒霉的和尚;
劝说刚正不阿的警察,警惕受贿的同事,远离风暴中心……
当她是个贼时,他大可以面无表情地利用她;但当她是个善良的人时,她在他眼中的形象就复杂了起来,逐渐从一个卑鄙的贼,变成了一个看不透的女人。
这种感觉,令他难受。
作为荒坂大人的保镖,他见过不少女人的身体,老的,少的,美的,丑的,死的,活的。
V的……,他自然也见过。
他拽着她的衣领,把她从垃圾山拖拽出来时,为了让她短暂地清醒过来,曾粗暴地扯开她的西装扣子,将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