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治3型注射了进去。
那时的她,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个会喘气的肉块。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就是一个肉块利用另一个肉块吗?
为什么要跟“男人”和“女人”扯上关系?
为什么让他做那个……梦?
梦里,她穿着浓绿色的和服,系着一条金黄色的宽幅腰带,勒出纤美的腰肢,跪坐在榻榻米上,姿态犹如日本女人般温驯。
她一向桀骜不逊,浑身都是尘土和鲜血的气味,怎么可能露出如此温柔的模样?
她说:“五郎,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即使是在梦中,他也很谨慎,没有上前:“V,你有什么事,为什么等我?”
她笑:“没什么事,就不能等你了吗?”
说着,她款款站起,朝他走来。
那件浓绿色的和服,似乎是绸缎的质地,光滑,闪耀,夺目。随着她的走动,宛若滑溜的鱼般,从她的肩头滑落了下去,露出蜜黄色的皮肤。
日本是以白为美的国家,哪怕到了2077年,街上的女子也大多装着白色的脸板。
V虽然是加州人,却因为常年在荒漠和城市来回奔波,晒出了一身蜜黄色的皮肤。
他不想失礼地点评女人的皮肤——但是,V的皮肤,真的宛如熟透的柑橘,储满了浓香的果汁,轻轻一剥,就会溢出清甜的汁液。
这种时刻,他居然想起了她说过的一句玩笑话——
“五郎,你有没有觉得孤单、寂寞、冷?要不要……我来陪陪你?:)”
收到那条讯息时,他简直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以为V通过某种手段,看见了他脑中卑劣的幻想——毕竟在夜之城,只需要一副导航指套,就能看见人们的所见所想。
他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回复道:“V,这个主意可能不是最好……我受宠若惊。但是,我在日本还有另外一份责任。如果是别的情况下……你知道我也很想。不过,还是谢谢你,你说的话对我很重要。”
V没再发来讯息。
竹村失眠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联系上一条讯息,才发现了端倪。
他在上一条讯息,说:“化猫可以扮成人形。有时它们甚至会吞噬主人,取而代之。留着当个提醒。”
他承认,他在挑拨离间,想让V远离强尼·银手。
V却不把他的提醒当回事,语气浮浪地回复道:“就一张图?也不来一句武士道语录什么的?”
他很不喜欢她这种轻浮的语气,总有种被她调笑或欺骗的感觉。
于是,他说:“愚者非盗,盗者当愚。”
他时常说她是贼,以此警醒自己,他们之间既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也是警与匪徒的关系。当然,这句话不止警醒自己的作用,也有提点她的意思……强尼·银手,绝不是可以来往的人物。
然后,她才有了那一句话。
她不是在调情。
她是在威胁他。
他却以为……她对他有意思。
竹村五郎,你怎么能愚蠢到这个地步。
相信一个贼,愚蠢。相信盗窃荒坂芯片的贼,蠢上加蠢。相信这种肮脏下流的贼,会明白你的苦心,更是愚不可及。
现在,他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了。
切腹之前,他安顿好了一切,包括远在日本的妻子——荒坂大人赠予他的妻子。他和她没有感情,只有责任,相信她收到大额转账时,脸上的表情会比看见他本人更加高兴。
奇怪的是,他和V有感情,却没有责任。
他们可以各怀鬼胎地站在一起,不必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却又可以相互信任,把最脆弱的后背交给对方。
这个世界上的感情……真是太复杂了。
他不懂,也没有机会懂了。
按照规矩,他应该请一个介错,砍下自己的头颅。但他的朋友几乎都在战争中死去了,小田也被荒坂赖宣处决了。他只能孤身一人切腹。
切腹的过程,非常痛苦。
对于一个传统的日本人来说,切腹既是愚行,也是荣耀,更是一种外族人无法理解的美学。刀子插进左腹后,不会立即死亡,而是清醒地感受死亡。
他感到视线在变模糊,鲜血在流逝,头脑从清醒变得昏沉。
为了确保自己死去,他扯出手上的连接器,插进房间的智能面板,想办法使其短路。
不知过去了多久,“刺啦”一声轻响,亮蓝色的火花闪过,他脖颈的义体损坏了,短路了,熊熊燃烧了起来。
通向地狱之路的火焰燃了起来。透过火光,他看见鲜血涌流向木地板,犹如一条条红艳的蛇。蛇在基督教中,是欲望和堕落的象征。他有欲望了吗?他堕落了吗?他被谁俘获了吗?
鲜血浸润了手掌。
慢慢地,他开始握不住刀柄。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抓住刀,刺得再深一些,却连抬手都做不到。曾经的他是那么强悍,失去了所有植入体,都能跳上重兵把守的荒坂山车……现在,他却变得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软弱,迷茫,懵懂。
假如能重来一次,他绝对会亲手杀死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