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的人多,几次下来,跟郭春雅说起陈柚的人也就少了,郭春雅的耳边总算落得一个清静。陈柚这个人像陈柚回城探亲前一样,从郭春雅的生活里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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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听途说的事,是不太可信的。年初,陈知青家庭背景的事闹得纷纷扬扬,多少人以为陈知青是个好欺负的。
家里头的一点事,轻松动摇陈柚下乡三年的根基。
人离乡贱。
大队长特意说起这件事,批评大队作风不正。家里头不在意、家里头的贫穷,不是看轻一个人的理由。看不起贫穷、看不起没有关系,他们是要做无产阶级的敌人,是阶级立场不够坚定。
这样的思想,是错误的。
“欺软怕硬!欺负弱小!”
“这都是劣性!”
“广播那样响亮你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啊,大队长是把大队全员从里到外都批评了一顿,用陈知青当例子呢。”
“这怎么是井塘的错,错归半亩大队。欺负陈知青的,是半亩大队的知青,那个叫什么来着……秦静。”
“嘘。那女人是个不检点的,我是瞧也不敢瞧她,瞧她一眼都是要被她污蔑的。哭哭啼啼,会哭就是有本事。现在是有大队书记护着的。搞得男人都喜欢她一样,瞧见她绕路走没错,我们癞蛤蟆不吃知青肉。”
被秦静指认的是他的舅舅,他家差点被秦静坏了名声。他舅舅再老实不过,对妻儿那也是没话说,根本不是秦静说得那种人。
除非真的想不开,不想要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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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烈日当空。
林多慈的心被晒得焦躁,她儿子是十里八乡的好儿郎,就是城里的姑娘也配得上。秦静是什么玩意,也能跟儿子搭上关系。
看到秦静,她就想起对方跪在陈柚面前的模样。
“你跟她要是搭在一块,是想你娘一辈子都直不起腿。荣国你不要糊涂,她秦静是什么人,哪里跟你相配。不说家庭条件,就说她这个人的人品,那也是下三滥的。”林多慈气得站不直,扶着椅子吐气。
“你娘不是个老封建,盲婚哑嫁的事,我也不做。当初你有喜欢的,家里头也乐意你娶你喜欢的……但是秦静,是真的不行。”
林多慈甩甩手:“我不想听人家说我们刘家是个捡破鞋的。”
刘荣国脸上燥热,听到破鞋两个字,眼睛发红,“妈,你这是要逼死秦静。这样说一个女生,让她怎么活下去。她现在的名声差,就是跟我有关系!之前我就是当了鳖,你越是这样说,我就应该承担起责任。”
“她被人指指点点,还不是因为那次的事。”
“责任……”林多慈看着儿子,不住摇头,“你对她有责任,你对这个家没有责任?她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我把你生出来,把你养大。你就不在意你爹娘的日子,就是不想她一个人被指指点点,所以让我跟你爹,一块儿被人给瞧不起,到时候别人怎么看我们家?你想过没有?”
林多慈实在是气急,儿子被那个小狐狸精忽悠了。
装什么可怜!
林多慈气急:“什么我不要她活,我要她死,我要是她我早一抹脖子去了。死不要脸的缠上我们家,她心思有几分单纯!还不是看我们家人心地好。心地好就活该被她缠上是不是,她是知青我们家一点高攀不起的。”
“我之前就觉着你不能跟她走近,还不是看她可怜,没说什么。当了一次好心人,哪想到我儿子都给人拐跑。”
当初秦静得罪村里人的事,就是林多慈打了圆场,要不是他们家,秦静在大队都要被唾沫星子淹没。
“秦静她没有妈说得那样差,妈,你对她有看法。再说了她怎么样,不还有妈,还有我么。要过到一块去,她有什么不对的不好的,她也说了她可以跟妈学。妈,我年纪也不小了。”
晚上林多慈跟丈夫说起这回事,男人漫不经心说那就定下来,儿子至关重要的婚事到了男人口中就跟下盘菜一样。
林多慈拧了拧男人的胳膊,刘克明耐下性子跟她说话,甚至从躺着到靠着坐:“男人就是应该担起责任,这话儿子没有说错。”
不满意?
早些时候就应该拦着。
火烧屁股了,知道急了。
早干嘛去了。
眼皮耷拉着,“我已经很困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一天天的有这样多事情做,我很累的,也不是铁人……”
刘克明还记得之前老婆跟他说起的,流氓罪之类的话,当初有这个担心的时候不拦着,现在再说事情不成,他们刘家还真要破败门风啊。
秦静再不济那也是个知青,除了不是儿子喜欢的,跟陈柚也没差。当初能让陈柚进门,换成秦静也没什么不成的,只要想得开,这事就不烦。
林多慈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孩子长大了,她说不懂劝不动更多的是无能无力。从前很多次在面对丈夫时的那种茫然、无力、痛苦,在儿子这里头一次遭受。不像过去那样麻木,这种痛苦要贴切的多。
她甚至有些想不通,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是怎么一次一次忍受下来的。林多慈睡不着,从儿子的婚事,想到自己过去的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