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想起那个姑娘跟她说起的那些话。
想起她挺直的背、一棵松,是春雨后破土而出的笋。
被一个知识青年认真地肯定了价值,哪怕有的话是用嘲讽、反问的语气。
“婶子,难道你觉着这些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劳动是具有意义的,林多慈知道。
妇女能顶半边天,林多慈也知晓。
自己描绘许多的好日子,
可是女生说:“那么我呢,我的好呢?”
那双眼,再一次望过来。
是啊,那么我呢,我的好呢。
突然的这一切都成了束缚,越想越发觉,没有为自己活过。什么当家,从未真的当家。都是细琐的小事,林克明觉得繁琐无趣的小事,不被外人看见的小事。
钱她存着,那是因为她能存着,而不是因为她能花。
看上去掌握大权,实际上随时能够被收回去。
在她为丈夫的聪明骄傲的时候,对方暗地里难道没有嫌弃过她的蠢?有些事情,一旦去想,就无法停止。
生活将夫妻之间的情感磨得平淡,本身就不是靠感情走到一块儿的。过去许多年中,林多慈都会心疼丈夫,比他还要心疼他,她特别会捧眼。可是这几个难眠的夜晚,让她精疲力尽,过去所作所为对她自己来说,没有意义。
有些苦,她本可以不受的。
不是说二十年的婚姻里头没有感受到贴心、快乐的事情,只是……只是“本可以不受这些苦”占据上风。
儿子的坚持、丈夫的无所谓,都没有林多慈自己跟自己的矛盾深刻。
后来家里突然死了一只鸡,林多慈就什么都不想了,鸡窝里还有十几只鸡,生怕也病了瘟了。折腾着折腾着又回到原点,秦静还是进了她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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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静踩着塑料凉鞋,成了刘荣国的媳妇。
据说书记家很满意这个新媳妇,都说林多慈对儿媳妇跟对亲闺女一样好,说秦静真是好福气,嫁了一个好丈夫,有一个好婆家。
“秦静现在过得挺好的。”
秦静结婚是双抢之前的事,她过得不错的事,之前就传到陈柚耳朵里了。还是端午的时候,去井塘的知青告诉陈柚的,大队里江市的那个代课老师被江市来的招工招走了,而秦静成了新的代课老师。
陈柚知道这事情跟她是没有多大干系的,毕竟秦静接的不是她的班。但是其他人为她说秦静坏话的时候,陈柚也没拦着,说了两句秦静这个人很假。
背后说人坏话的事,陈柚很少做,还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但对秦静是不一样的,她坚持表现出来对秦静的不喜欢,她记住了落水时的心寒。面对秦静,陈柚不需要装大度,已经找过公安,她对秦静的不喜就算是“过了明路”。
陈柚倒是没有主动给秦静找事,她将这个人完全排除在社交名单里。秦静嫁给刘荣国,这样的结果,陈柚一点不意外。听到这事,陈柚只觉得和该是这样。
这样、一切才算是尘埃落定。
道路曲折,秦静还是得到了想要的。一开始,秦静就想成为大队书记的儿媳妇。陈柚能这样快就想通这一点,是因为出事之后她就想过这种可能。
陈柚没有多大的反应,端午节的时候,她还说过秦静不好的话,现在乍听这件事显得无所谓极了:“陈柚,你是不是早知道这回事了?”
前段时间双抢是一年中最为忙碌的时候,双抢结束才有闲心说些别的什么事。秦静刘荣国的结合,在连山公社还是被津津乐道的。
“在报纸上看见的。”
“他们还上报纸了!也是、也算是扎根乡村的典型。”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兴奋,不住有些心虚,在陈柚这里秦静可不是什么好人物。
现在看来秦静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物。
心这样脏、这样乌黑一片的人,竟然因为赶上潮流,成为了报纸上英雄般的人物。这报纸还真是什么都写,刊登一篇文章也不核实核实,“这看事情怎么能只看表面呢!我非得写信跟报社举报不可。秦静她欺人太甚!”
“没有证据的事,报社不可能反过来批评一次。”
“你不要生气,这人是不能够颠倒黑白的,最起码大队里公社里知道他们心黑,那都是迟早的事。”
当初陈柚去找公安的事闹得不小,因着陈柚的那场婚礼,在知青里头传得更广。至于在连山也有不少的“知名度”,只是有些人对不上人罢了,“蓄意杀人”的噱头不小,还是两个女知青之间的,社员中传起来,他们都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
“他们结婚正好,别人都晓得秦静的心是乌黑的。”
“知道他们是破锅配烂盖!”
与人为善,如果可以陈柚也愿意这样做。但是当人家的枪已经对着她开,她没有只是躲开的道理。在事情发生的时候,陈柚就在秦静身上捆了雷,不说多么针对秦静,最起码秦静想对她做的事,要让秦静自己经历一道。
陈柚知道秦静的生活不会跟他人安慰自己一样糟糕,可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她告诉自己,过去的那段时间,已经足够自己出气。
没有那么大的气性,真的要记别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