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把我从前写的诗稿全都拿来。”
诗稿?拿诗稿做什么?
紫鹃不懂,但她向来听话,于是匆忙从箱匣中翻找,很快抱着厚厚一沓诗稿递过来。
这时黛玉的身体已经很差了。
她的身体状况迅速恶化,必须趴在桌上才能勉强支持。
紫鹃忙过去扶起黛玉。
黛玉强撑着接过诗稿,目光在上面留恋,一松手,将其扔到火炉上。
火舌肆虐翻卷,一下子将字卷吞噬。
紫鹃慌忙扑过去,试图把诗稿拿回去,抓住的只有零星残页。
“姑娘一向最宝贝它们,现在这是做什么?”
黛玉已说不出长句:“紫鹃,回来!”
一张张地将诗稿投入火炉之中,黛玉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心想,宝玉,我们没有缘分!
“宝玉……”
黛玉不自觉呢喃出声,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软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姑娘!姑娘!”
紫鹃抱着软倒的黛玉,泪水奔涌而出:“快来人,姑娘昏倒了,救救姑娘,救救姑娘啊!”
紫鹃大声呼唤着,门口守着的两个丫鬟赶紧跑进来。
一个同紫鹃一起,扶着黛玉的身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黛玉搬到床上,为她体面地整理面容。
另一个一边站着,语气中带着几分轻佻:“才将还好好的,想往外闯呢,不会是装的吧?
今天可是宝二爷大喜的日子,林姑娘这一昏,可真是……”
说着说着,见紫鹃眼角通红,狠狠地望着自己,这丫鬟声音渐渐低了,也不敢把“晦气”说出口来。
“老太太虽是病了,可还活着!”紫鹃咬牙道:“林姑娘可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若是知道你们怠慢,必要把你们都撵出去!”
老太太又如何,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连宝二爷同谁成亲都管不了了,还能管上林姑娘?
那丫鬟心里不屑,面上却不说话了。
另一个丫鬟颤声道:“林姑娘,林姑娘真的不好了。”
紫鹃身子重重一晃,强撑着没倒:“得去通知大奶奶。”
等李纨过来,见此情此景,不免哀伤:“老太太病重,若是知道姑娘不好了,怕她伤心难止;今日又是宝玉大婚,恐怕不吉。
好在在这几日下雪天冷,依我说,先将姑娘体面收拾了,我遣个人先去问问凤姐儿的意思。”
*
黛玉昏昏沉沉飘在半空,看着自己去世后的一幕幕。
李纨不敢专断,还是请来凤姐儿,才当机立断,抽出人手将黛玉安置在先前准备好的棺橔中,秘不发丧。
等到宝玉成亲后第二日,才禀明了老太太、二太太。
宝玉哭的不能自已。
黛玉的魂灵越发淡了,眼前景物变迁,宝玉出家,老太太病重而亡,迎春、凤姐儿……
贾府大厦已倾,诸芳流散。
看不见的空中,一道裂缝突然出现,吞噬了黛玉最后一道灵光。
“你姓甚名谁?”
“姑苏林黛玉。”
“去罢!”
去哪儿?
我不是早就葬在那个茫茫风雪天了吗?
*
浑浑噩噩间,黛玉睁开眼睛,只见阳光洒落在窗棂上,正是自己卧室。
“玉儿醒了?”
一道的温柔声音传来,黛玉猛地扭头,只见一个着鹅黄色云锦衣裙的女子坐在自己身侧,眼含担忧:“怎么又做噩梦了?”
“母亲!”
黛玉抱住贾敏,平复心中的害怕。
梦中的场景已经记不大清了,隐约记得好大的雪,以及满目的“囍”。
黛玉记得自己很冷,也很虚弱,记得自己重复念叨“宝玉、宝玉”,记得那句“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可若只是这些,自己为何如此害怕?
黛玉知道,梦中还有极其恐怖信息,可她想的头痛,也记不起来。
贾敏连忙捧住黛玉苍白的脸庞:“不舒服就不要想了,梦都是假的,母亲和父亲在,不怕。”
黛玉闭上眼睛。
梦都是假的,为什么自己反复做这个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