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一手激怒了永平军,远处在骚动,近处蝎子营帐篷又开始震动。 黄明笑道:“也不是不能通融。” 众人稍稍安静,紧张地看着他。 黄明环顾一周,很享受此刻自己万众凝目的风光,对比刚来时的待遇,他舒爽得想大笑。 于是他便大笑了。 笑道:“你们给我磕一个头,我便酌情给她加一件衣裳。” “阉人无耻!”当即便有人怒吼出声。 黄明笑眯眯一摊手,“不勉强,呵呵不勉强。” 那副将沉默半晌,膝盖微弯。其余人互相看看,吸一口气。 狄一苇忽然道:“打住。” 众人停住,不敢看她,都看地面。 “无此必要。”狄一苇淡淡地道,“太监都不怕被人盯裤裆,我做甚要怕人看。” 黄明脸上一阵抽搐,尖声道:“狄一苇,你不过也就一个尖酸刻薄的老女人!瞧你那胸,竟然还有疤,还有那肚子上是什么?眼睛吗!叫人看了恶心。” “那是我为大乾征战沙场留下的疤,我可以保证每个伤口都来自敌国的刀剑。绝非躺在长凳上被骟刀挖割所致。”狄一苇一笑,“确实没你的好看,要么你脱了裤子让我学习一下?” 黄明:“……” 他气咻咻一抬头,环顾四周。 将领们怒目而视。 火枪队紧张地抬高了枪口。 黄明冷冷地看向身边的楼析。 “楼副指挥使。”他抬抬下巴,道,“想清楚,你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只有陪着我一路走下去,你才有将来。” “你答应我不伤她性命。” “我们只要永平军。”黄明轻蔑地道,“你放心。” 楼副指挥使抿紧唇角,挥手示意,他早已准备好的亲兵们上前,组成刀阵围住了那些将领。 与此同时他对蝎子营大喊:“别妄动!你们冲出帐篷,就是叛军!你们成了叛军,指挥使一样死罪!” 囚车里狄一苇一直态度如常,但是绝不看楼析一眼,也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蝎子营的帐篷里死一般沉默。 那些平常生活里就只有训练,坚忍到有些麻木的汉子,此刻看起来,依旧是麻木的。 狄一苇对蝎子营看了一眼,眼睛眯了一眯。 不远处营帐里猛然传来一阵大哭。 哭声越来越高,渐渐蔓延至所有帐篷,那些流血不流泪的汉子,第一次当众痛哭,那哭声并不像哭,倒像是从胸臆里拼尽全力挤出的嚎叫,嚎叫里写满曾经的出生入死,和如今的愤懑凄凉。 狡兔尚未死,走狗先已烹。 囚车辘辘地行驶起来。 营帐的帐篷掀开,有人跪在帐篷口,哽咽长声道:“指挥使走好!” 囚车从帐篷前经过,帐篷里的人伏地而泣。 哭声幽咽掠过皑皑雪地。 狄一苇抱着双臂,道:“干什么呢,我还没死呢。什么走好不走好。不吉利。” 有人脱下衣裳抛过去,被守卫的士兵一枪挑走。 楼副指挥使脱下大氅。 黄明皱眉。 “指挥使莫要妇人之仁。”他道,“今日不踩她入尘埃,来日她振臂一呼,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楼副指挥使冷声道:“那也不能先冻死了她!” 他凶狠地盯着黄明,黄明沉默半晌,退了半步。 楼副指挥使走到囚车边,将大氅递进去。 狄一苇垂着眼皮,道:“换件。” 楼副指挥使手一颤。 她曾裹着他的里衣入睡。 如今却连披件他的大氅都不肯了。 他默默垂眼,回去拿了一件狄一苇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狄一苇这回没拒绝。 等他回去,黄明淡淡道:“平日里无人,可以给她御寒,但是赤身示众是太后的懿旨,但凡有人,还是不能穿的。” 楼副指挥使咬了咬牙。 囚车行过大营,士兵们被远远地押在一边。 杂差营里忽然有人大喊:“打倒卖国贼!” 于此同时一大片菜叶子泼了过来。 黄明很满意,示意士兵不用阻止。 菜叶子泼在囚车上,随即又有一些剥下的兽皮砸了过来,零零碎碎挂在囚车上,越来越多。 挡了风,也挡了狄一苇。 黄明犹自未觉,还夸赞果然大营都被逆贼蛊惑,还不如杂差营有觉悟。 他摇摆着八字步,命人在狄一苇被撕毁的大帐位置重新起帐。钻进了帐篷里。 足足三千人押送着囚车,会沿着驻军防线一路向盛都进发。 万军目送着囚车在灰暗天穹下远去,覆了积雪的枯草在风中摆舞。 赤雪自杂差营的帐篷后起身,擦掉了手上的菜叶碎渣。 她回帐篷里去打了个包袱,背在背上,和朝三道:“我要去追指挥使了。” 朝三看着她的眼睛,知道自己劝不住她,正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忽然听见鸽子扑扇翅膀的声响。 他出了帐篷,从鸽子腿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皮卷。 他和慕四一直留在永平大营附近,为公子负责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