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确实跟王琛来了秦州,而且极有可能就住在这通判府中。”
不知是她那声咳嗽的掩饰性太强,还是因为些旁的什么,萧知弈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
“听见了。”
萧禾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黎显有苦难言,只得作罢,回到正题:“方才师父去后院时,我去与王琛交涉拖延时间,他见到我的反应很奇怪…”
萧禾与黎显相对而站,言简意赅,“他不欢迎你?”
黎显点了点头,“他想与黎家交好,隔三差五总派人送礼到府上,甚至还巴结上那个不中用的黎谌——”
黎太傅出生豪门世家,且自身身居高位,可称为国学监之领袖,是当今太子齐衡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王琛想要巴结也无可厚非。
但这个黎谌仅是黎家子弟,从未入仕,也并无任何职称在身,王琛怎么会与他牵扯上?
这些年,黎太傅与萧禾因公务因私事,都接触过数回,更何况其嫡子黎显还是她的徒弟,层层关系牵连之下,萧禾对黎家内部纷争也有所了解。
黎显幼年刚丧母,头七都未满,黎太傅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黎谌,他强行破了习俗纳侧妻,明明只能走后门的花轿却偏了方向,绕到灵堂前进门。
红白冲撞,此为大煞,是对亡者的大不敬,更何况还是头七都未过的亡者。
彼时不过十岁的黎显气不过,趁着夜里从厨房抄了把菜刀,把自己二叔的婚房砸得稀巴烂,最后又用刀逼着黎谌和他新娶的侧室到棺材前,给自己的亡母磕头认错。
黎太傅带人赶到时,黎谌和那侧室已经被迫磕了上百个头,磕破了脑袋。
黎显与黎谌的梁子就此结下,从那日起便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虽有黎太傅在中间劝和,但也耐不过黎谌想要黎显死。
在听闻镇国神师要收徒后,黎谌虽没有子嗣,但也四处奔走,试图动用关系将自己培养的人塞进去,借此入仕掰倒黎太傅,随意处置黎显。
黎家祖父执意袒护黎家大房,便连夜赶往东宫,与太子齐衡求情。
所以才抢先一步将黎显送入萧禾门下,没有让黎谌得逞。
幸而黎显也并未让黎太傅与黎家祖父失望,不仅练就了一身绝世武艺,还成为萧禾弟子中最为有名的首徒。
萧禾没有见过黎谌,但也能从和黎显交谈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非常厌恶此人,到了想置其于死地的程度。
黎显顿了顿,继续道:“年初王琛见到我时,态度好得不行,笑容就没从脸上消失过,而刚才与我交谈时,客气有余,但却没有笑过。”
“他在席间旁敲侧击地问我…师父的下落,我含糊揭过后,也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我走时假意撞上人,借着机会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正在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盯着我。”
“就好像,我是他的仇人。”
此刻恰好又一次狂风起,暴雨倾落。
风声、雨声、雷神,伴随着黎显的话音啸动,显得无比可怖。
萧禾望着亭外雨幕,一直萦绕在鼻间那股雪松清香被雨水冲淡,再也嗅其不见。
她从容不迫地往后退了几步,拉近了身后之人的距离,还是没有闻见那阵熟悉的味道,取而代之是一阵甜腻脂粉气。
她头也不回,语气平静对黎显道:“王琛应当是在恨我,而你与我有关系,所以被连坐了。”
黎显了然地点点头,刚想要问王琛为什么会恨上师父,就见到了萧禾突然往后退的举动,目光也随之落到从开始交谈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萧知弈身上。
他垂着头站在那里,面容被散落的鬓发掩盖着,什么也看不清,瘦削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时会带来的轻微起伏都不存在。
黎显皱起眉头,心间升起一种异样感。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萧知弈看了一会,少顷才调侃道:“师弟,你怎么突然变矮了?”
萧知弈依旧没抬头,也没说话。
黎显话题跳转得快,话也说得非常奇怪,萧禾先是静默了一瞬,才缓慢转头看去。
在她视线彻底移过去之前,动作却比眼睛更快,袖中滑出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抵在了身边人的脖子上,只要稍动分寸便可划破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