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立新完全没懂。
“她叫文倩,是薛院士的病人,更是一个<梦中人>。她的梦境、幻想、奇想都是很珍贵的。你不能在她发挥想象力的时候打扰她。”
孔誉康越说,祝立新越是云里雾里。不真实感包围了他,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做梦”的人。孔誉康说,感染ICV的人,有一部分不会丧失理智变成丧尸,身体机能还会得到提升(到此为止还在祝立新的接受范围内,毕竟每个人体质不同,得了癌症自愈的人也不是没有,生命就是混沌而神奇的)。
少数患者拥有了超凡脱俗的创造力和想象力,能虚构出某个事物或事件,而且通常不是不切实际的妄想,是跟现实世界强相关的,有可能蕴含重大的战略意义。
根据孔誉康那神乎其神的描述,祝立新认为<梦中人>的性质有点像预言家,譬如写出《乾坤万年歌》的姜子牙,占星的诺查丹玛斯,留下五则预言的玛雅人……(老实说,他更觉得那剂麻醉药不仅放倒了他的神经系统,也放倒了他的脑子,后面的内容都是他臆想的。)
“哦,是这样……”祝立新应了一声。
孔誉康似乎在等着祝立新发问,眼巴巴地干坐着。
祝立新也眼巴巴地干坐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
祝立新真不想为了一个荒谬的概念跟人纠缠,毕竟它只是荒谬而已。自打“丧尸病”肆虐,人类发现唯物思想所“唯”之“物”好像不包括鬼神莫测的病毒,而祷告也唤不来上帝,导致神秘学流行起来,好像也无可厚非。
“我刚才说的,你相信吗?”
“哈哈……”
“看来你不认可?”
“不,我很认可人类想象力的伟大,比如说想象出一个能靠想象力变好的世界。”祝立新还是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孔誉康有点不高兴:“人类有想象力,世界不一定变好;但如果没有想象力,一定不会变好。”
孔誉康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那面的人说了两句,面色陡然变得凝重,站起来在窗前踱步。他看到夕阳已经落下,余留一片红蓝交织的穹窿,笼罩着一片树影婆娑的大地。最后他叹息道:“唉,好的,我马上带立新过来。”挂了电话,对祝立新说:“咱们快走,去见你刘教授。他出事了。”
“怎么了?”祝立新赶忙问。
刘教授就是祝立新那个生物杀虫剂项目的指导老师。祝立新从没见过他真人,只在学院的网站上看到过照片。他们隔着网络交流了几次,无非是刘教授指导实验方案,祝立新汇报工作进度。疫情的阻隔下,师生的疏离是无可奈何的。祝立新原打算等到形势没那么紧张的时候拜访他,没想到他这么突然就出了事。
“路上说。他人可能要不行了。”孔誉康催促道。
“人要不行了?!”太突然了。
祝立新随着孔誉康出门,整个人颇有些浑浑噩噩。
他隐约察觉到,老天针对他逃避现实、苟且偷生的报复,豁然拉开了序幕。
黑暗的楼道里站着一个女孩,她“嘿”了一声。
祝立新清醒过来。
孔誉康的声音打前面传来:“倩倩!你怎么在这儿待着?不冷吗?”
“我在等你们呢。”
那个女孩十七八岁,纤细瘦小,穿着白色的外套,紧身牛仔裤松垮地绷着两条筷子似的细腿,梳着马尾。
她是从另一个住宿区跑过来的,穿过了一整片林子,冬天林子里的湿冷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她脸冻得发红,牙齿哆嗦着,不停地搓着长满冻疮的小手取暖。
孔誉康:“大晚上的跑来跑去,还不穿严实?你这外套比纸还薄,去换了!”
文倩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没品味,这衣服可是名牌的,好几场‘梦’的奖金才够买这一件,就算比肥皂泡还薄我也要穿出来走两步。何况,冷才有灵感嘛。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灵感可不是你等得来的,你得拿着大棒在它身后追才行。”
文倩看到祝立新皱着眉头,笑容变得揶揄:“不过,也有人不信这个。”
祝立新回过神来:“我……”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她又变得正经起来,深深地对着祝立新鞠了一躬,“对不起,下午吓到你了。”
后者心不在焉:“不用。是我干扰你工作了。”
“他没事。这人是高材生、知识分子。俗话说满瓶不动,知道的越多,人反而越谦虚。跟部队里那些犟种不一样,他对世上所有一切都接受良好。除了‘梦’的事,他还需要一个契机去理解。”
文倩:“不理解也无所谓吧。孔站长你别逼人家。”
孔誉康看了眼手机:“先不说了,倩倩,咱们急着赶路,别的事回来再聊吧。你记得不要去黑灯瞎火的地方溜达,待房间里看看电视,好好睡一觉。”
文倩有模有样地行了个军礼:“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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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立新终于赶到医院。彼时夜幕已深。
听孔誉康说,刘老师是出了车祸,整个人被撞散架了。
病床上,刘老师全身上下都被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