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荣辉立即安排出警。众人忙作一团。
郑晓趁乱回归祝立新和张志远身边,三人互相分享<折纸>的情报。
祝立新没再找到那个泡咖啡的“警官”。他刚才丧失了警惕,眼下连“警官”的具体相貌都描绘不出来。
要冷静。他告诫自己。他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迫近的危机令他惴惴难安,但同时,他又难以忽视不安感顺着脊椎爬上后脑,带来电流似的战栗与兴奋。心跳和血液流速都在加快。要冷静。他告诫自己。有刺激感、欢悦感是正常的,是激素决定的,人在恐惧和亢奋的时候都会分泌肾上腺素,在身体无法区分它们的关头,他要更加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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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晓多次间接参与到<折纸>大案的勘破中,那是一个狡猾又残忍的预告犯团伙。
她对<折纸>记忆不深,不是因为不值得记住,而是出于动机性遗忘,一种对自身道德观念的保护。她大概对<折纸>犯罪的前因后果产生过兴趣,但有人曾告诉她,前因后果没有意义,<折纸>甚至没有恐怖主义的特征,它的目的很单纯:
“<折纸>只是在追求一种感情体验。那些人沉浸在一种非社会的、混沌的状态里。当社会失去权威之后,生物本性就会取而代之,人们会沉浸在生命体内部的、原始的关怀里——无非是生存与死亡。只有生死的终极问题能触动<折纸>的神经。有句话送给你,每当你要批评别人,要记住,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条件,这个道理放到<折纸>身上也成立。
“你同情<折纸>?这么残暴的罪犯都值得同情的话,这世界要乱套了,什么法西斯,什么恐怖组织都比<折纸>更有作恶的理由。何况,你很了解生物本性吗?黑猩猩与人类有共同的祖先,它们很有资格为我们的本性买单,事实证明,连黑猩猩的暴力都是为了争夺领地和交/配权,不是无端的。别瞧不起它们,黑猩猩群落有成熟的协作和政治行为,强大的雄性把保护弱者、保障群体和谐视作权力之象征。有些人连黑猩猩都不如。我觉得你真该去了解一下黑猩猩,我也有句话送给你,如果贪婪、自私、残暴并不是黑猩猩的本性,那么也不应该是人这种灵长类动物的本性,人类表现出的贪婪、自私、残暴,那是人的社会性,而非生物本性,正是所谓文明、所谓社会的结果。”
她隐约想起自己当时愤怒之下的反驳,感到茫然。只是换了个环境而已,她的想法就没那么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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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荣辉带队出发前,祝立新再也坐不住了,叫住他说:“傅局,我也去。<折纸>的预告递到我手上,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傅荣辉有点儿不耐烦:“什么道理?要是冲着你来,你不躲吗?”
“我调查过这个犯罪组织,很任性,破坏性很强,没把握的时候,还是顺着他们比较好。既然他们的行动是针对我的,我要负起这个责任。”
“我说,你别太自恋了,我从没听说过<折纸>专门冲着谁下战书,他们的犯罪就像嫖/娼一样,是激情的、无差别的。何况,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交代?”
僵持片刻,指挥室的座机像鞭炮一样炸开,警员接起来,脸色蓦地变了,赶忙叫傅荣辉听电话。傅荣辉默声听完,挂掉电话,疲惫地叹了口气,冷声对祝立新说:“大老爷,你走运了,<折纸>真就看上你了。”
“什么意思?”
“刚才的电话是线人打来的。<折纸>通过线人透风,邀你见面,还说要是你有胆赴约,有奖。真不怕出事的话,就立个生死状,准备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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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驶到滨江水岸小区旁边,秘密地停在了荒废的大蒜田里。野草已经有半人高了。十年前这里原是台湾房企拍下的地皮,后来疫情爆发,资本撤出大陆,留下一地碎砖瓦砾,再后来,到了极端时期,被附近居民开发成了菜地。
下车前,祝立新摸了摸腰间的P226手枪,没摸出什么安全感。他对枪械的认识局限于在训练场打空过一两个弹匣,什么时候动真格了,这枪拔不拔得出来都是未知数。
他打开手电筒,把野草拨到一边,走到开阔的平地上。傅荣辉已经等了他一会儿了。
傅荣辉还有心情嘲讽他:“不会吓尿吧?”
祝立新:“没有,但是快了……”
不一会儿,有个蓬头垢面的矮个子从角落里钻出来,傅荣辉喊他“老雷”,应该就是打电话的线人。
老雷指了个方向:“在那儿,形象墙那个位置。”
宣传抗疫的形象墙矗立在滨江水岸小区背后,下面有个人工水池。
形象墙衬着月光,虽然看不清内容,但能猜到是怎样的纶音玉诏,连具体的宣传语祝立新都能想象个大概。只是立的地方不大好,立在阴面还不如不立。没有太阳光紫外线赋予它杀毒的威严,它就只是个庞然大物而已。
“嘶……好像有血腥味。”一个叫晓萱的女警小声议论。
心跳又在加速。祝立新抑制住情绪波动,问老雷道:“形象墙能有什么东西?”
老雷连连摇头。
傅荣辉:“少问两句,别把人害了。老雷,你没别的事儿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