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清算和重建,医院和监狱成了巫师届最忙碌的两个设施。我现在正处在其中一个,相信不久之后也会立刻光临另一个。
“卢克伍德小姐,我谨代表圣芒戈,严肃地请求您不要再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跑出去了。”
我想跟他们说,看见自己门口有一个本应做了五年鬼魂的老头子,换了谁都会逃跑的。
“您最近感觉怎么样?”医生小姐非常严肃地站在我面前,她后面的护士已经开始掏出纸笔记录。
“医院里有虫子。”
“亲爱的,我们医院里没有虫子,你看见的每一个地方都施过除虫咒的。您没有自己施别的咒吧?”
“你们到底搞清楚我是不是伏地魔的魂器没有?”我盯着墙壁懒洋洋地反问。
“您应该更早地关注您的灵魂呀,”医生带着责怪的语气,接着又缓和了一点儿,“它受了很大的伤害,但我们初步认定它完全属于您自己,只要等魔力剧烈消耗所带来的不稳定期过去……”
“就可以因为违反《保密法》把我送上审判庭,关进阿兹卡班了。”我装作不经意地,试探性地下结论。
“我们无权僭越临时魔法部……”
“对不起,”我习惯性地对着医生绽开一个狡猾的微笑,“我完全理解。”
我所谓的“经允许的出行”越来越少,上次我只是想要帮韦斯莱夫人清洗一摞盘子,却被那如此微小的魔力波动扯紧心脏,痛得蜷缩成一团。
黑魔法科里,心跳、体温和血液情况每天都忠实地在墙上的表格中更新着。光和黑暗总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时断时续的梦境持续性地将我于昼与夜之间拖进拖出,我睡了又醒,仿佛把几辈子欠下的觉都留在了这个苍白的小房间。
反正战争结束了。
然后呢?
为什么没有狂欢,没有铺天盖地的喜悦?预言家日报每天都在歌颂伟大的牺牲者们,为什么没有哪本指导书教幸存者今后该如何活下去?
我为什么会天真地以为战争有输赢?
不知道瓦尔托是怎么说服圣芒戈的医生,说我的情况不适合探视,于是我对那房间的印象就只有被医生叫醒的画面,以及血液穿过床上和地上长长的塑料管的画面。
“她天生就是罪恶。”
“她是母亲的耻辱和疤痕。”
“她的出生不被人期待和祝福。”
在黑暗里,我又一次听到了,喊杀声,脚步声,爆炸声,建筑断裂的声音,还有魔咒划过耳朵的咻咻声。它们盖过议论,更大声一点,盖过诅咒,再大声一点,盖过死亡降临时长长的□□。什么这么难闻,是不是我有一颗腐烂变质的心脏?
求求你,求求你……
鸟叫了。
银色淡光中,我的喜鹊坐在病房的被单上。圆滚滚傻乎乎地坐在那儿,像打嗝儿似的又叫了一声。于是黑暗,声音和气味一阵雾似的隐去了,只剩下喜鹊得意的鸟脸。
“卢克伍德。”
“卢克伍德,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你是否能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
“明天你可以回家了。”
瓦尔托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很果断地把我带回了木屋——墙壁上了很厚的漆,一半是很不均匀的棕红色,另一半是没完全涂满的米黄,楼梯上铺着尺寸明显不合适的波西米亚风格的地毯,原先有窗户的地方则被白桦木板粗糙地遮盖住。是,看不出大火的痕迹。
我走上楼梯,暗自希望玻璃是完整的,这样就用不着和瓦尔托说话。令人惊讶的是,除了被子更换了,其余一切真的和五年前我下楼吃饭时一模一样,椅子反放着,书架满满当当,连我那断了弦的吉他也被修好了。
瓦尔托站到了我后面:“你要明白,我不假死,后面的计划就无法推进下去。”
我看了看他:“随便吧。”
“你要明白,那些危险之下的瞬时反应不止一次救了你的命,让你更强大。”
那不是他的错,我告诉自己,那些人受伤和死去都不是他的错,是伏地魔的。
门忽然被敲响了。
瓦尔托马上低声呵斥:“不要开门!可能是那些将要被送进阿兹卡班的犯人跑出来了,到处都有人盯着你,和平时代永远不会来临!”
“下午好……我是魔法部的金斯莱沙克尔,受命向卢克伍德小姐传达一份通知。”
“是魔法部的传唤。”我说。
“不,不是。”瓦尔托神情凶狠地抽出魔杖,贴着墙走下楼梯,一些没干的油漆蹭在他的衣服上……“是火!火着起来了!”
门是开着的,金斯莱伸着两只胳膊作阻止状,唐克斯站在他后面,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部员。瓦尔托恐惧地嚎叫着,脱下外套,露出磨损得厉害的衬衫,佝偻而暴力地猛烈扑打从门缝中淌进来的鲜红的夕阳。
“火!火着起来了!”
我倚在门框,从旧衣服的口袋里翻到一根干瘪的烟卷点上,也只是看着。
他老了,疯了……还跟他要什么呢?
“卢克伍德小姐,您公然违反保密法,还涉嫌绑架一名麻瓜……”
因为《预言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