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前夜,西风卷云,裹着雷电从山野呼啸而来,风拍打着窗户,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江月宁吵醒。
她迷瞪着坐起来,睁开眼就看到窗外一道白光闪过,窗户被风吹开了条缝,紧接着就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冷风夹带着湿漉漉的气息冲进屋子,江月宁打了个冷颤,摸索着爬起来,趿拉着鞋抬手把窗户关严实。
果然是每逢清明必下雨,不管是什么年代都是这样。
她腹诽着钻进被窝,躺着躺着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曲家人早早起来收拾,曲二妹和曲父也难得在家。
江月宁穿好衣服,把一些准备好的材料贴身放好,才推开门出去。
屋外还是阴雨绵绵,堂屋屋檐上插了柳,垂下的几根嫩绿枝条随风摇摆,给陈旧的房子添了点颜色。
曲二妹蹲在地上,打着哈欠刷牙洗脸,满脸困倦。
见她出来,曲二妹把嘴里的泡沫吐掉,唇边还沾着一圈沫,就咧嘴笑道:“早啊姐,你快点收拾,吃点东西咱们就得出门,村里准备要集合拜山了。”
江月宁点头,一边洗漱一边回忆这次清明祭祖的流程。
今年的清明跟往年不同的是,全村人都要上一公里外的南明山拜山祭祖。
往年清明村民们大多只去自家祖先的坟头祭拜,毕竟本村的宗祠跟一部分人家没亲缘关系。
这个村过去其实都是王姓人家,邻里邻居都有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但自打抗战开始,列强的铁蹄踏上这片土地,许多人家死的死跑的跑,最后就剩下零零散散几家幸存,村长就是其中一家。
再后来外乡人迁入本村,这里的姓氏就复杂起来,清明也就没全村一起去宗祠祭祀了。
这次清明之所以让没干系的其他人家也必须参加拜山,是村长软硬兼施要求的。只因市里有个领导寻亲至此处,说自己家颠沛流离于外省,前些日子才寻找到自己的根在这个村落。
这领导便让秘书提前给村长来信,说清明想回乡祭祖,希望届时能找人讲解本村历史,带他去宗祠祭拜。
倒是没要求全村人陪着他一起。
这主意恐怕是村长为了讨好这个领导而出的。
江月宁哂笑,心道村长不仅算盘会打空,还会直接喜提手铐和枪子。
她可早都查清楚了,这领导为人正直,最讨厌的就是村长这种欺软怕硬,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
村长做过的孽,也该还了。
——
吃完早饭,曲家一大家子关好院门往山脚下走。
一路上毛毛雨下个不停,有些未修路的地面泥泞不堪,江月宁的鞋和裤腿上全是泥点子。
走了二十多分钟,曲家人来到山脚下。
山脚下草色连绵,山顶处云雾缭绕,烟雨蒙蒙。
春山携雨,景色宜人。
江月宁大概扫了一圈,看乌泱泱一片人,估摸着有一百来个。
还好村子小,说起来是村其实跟屯差不多,人口总共也才两百多,除掉外出不在家的,应该也就不到两百人。不然这么多人全上山,挤不挤另说,安全首先是个大问题,这山可没有开发过,只有人走出来的一些土路。
林度此时站在江月宁旁边,手上打着一把伞,同周围披着蓑衣带草帽的村民有些格格不入。他穿着褐色的翻领长袖,黑色裤子,后背背着个黑色的包,看起来比以往的穿着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江月宁手里拿着镰刀,提着一个装祭祀用品的筐,上面盖着布子防止淋湿。
她抬头又仔仔细细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番,不知为何没看到俞川的身影。
不是说好要来吗?他去哪里了。
江月宁不免有些担心。
林度看江月宁没有跟自己搭话的意思,把伞往她头上倾了倾,侧头垂眸看着她道:
“听说这次祭祀活动涉及到这边一些特有的习俗,到时我在旁边拍照,你帮我记录一下具体情况。”
江月宁点头应道:“没问题,”而后眼神略过他后背的包,有些惊讶:“你居然有相机?”
如果她没记错,这年头的相机哪怕有钱都不好买,便宜的也得一两百,这还不算胶卷的价钱。
林度闻言,握着伞把的修长手指收紧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笑道:“导师借给我的,写完报告要还的。”
对方的理由倒是合理,可惜她不信,林度这人是不是曲春花丈夫的亲戚都还不一定呢。
江月宁点头表示羡慕:“我还没见过这东西,一会你能让我看看吗?”
她毕竟生活在2023年,相机见得多,并不觉得稀奇,不过为了不崩八十年代小村姑的人设,她得对相机表现得好奇羡慕才行。
林度看向江月宁的眼神黑又亮,他勾着唇角,语气温柔:“光看就够了?你想不想拍照片?”
江月宁仰头望对方,努力让眼睛看起来充满惊喜,她表演:“表哥你真好,你真能帮我拍吗?”
林度视线对上她顿时亮晶晶的眼,又划过白玉般的俏脸和扬起的红唇,喉头微动。
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无礼。
在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