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原先还说要将皇城边上的那块园子修葺了,并建一座宅子给儿臣做公主府,这月余儿臣日日从那处过,也没见着有动工的意思。”
“你的宅子自然不能马虎,难不成要你父皇随意指一人给你建个三进的院子给你做公主府?”说到此处,皇后才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了一句,“七公主的府邸,皇上指在了何处?”
“原京兆尹的旧宅。”
周知意一怔,依稀记得京兆尹那旧宅荒了数十载,传闻是其中有些不大干净,故而一直空置着,虽都是朝廷的产业,指给谁都是一样的,可真是要拨给皇嗣做府邸,总归有些不大合宜。
皇后亦是觉得不妥,纵然齐昭仪本非京中人,入宫多年也未必知晓其中关窍,可京中知晓此事的总是不少,“若真是那处,还不若不指。”
原本公主府也并非非要皇帝赏赐的,周知意前边几位皇姐的住处,不是外祖家出钱修建,就是驸马家自行准备的,这般指一个荒废许久的凶宅,要耗费不少心神去修葺不说,说不好还要落人口实,实在算不上妥当。
“皇上这些日子为着我们殿下那府邸的修葺之事烦心,齐昭仪赶着这时候去要宅子,正是撞在枪口上,自是讨不到什么好的。”
议政殿那处传消息来时并未藏着掖着,嬷嬷自然也是知无不言的,“您若怕传出去不好听,着工部仔细修了便是。”
“此事母后还是暂且不管最好。”
原本这宅子就是齐昭仪越过中宫去求的,现下插手不论是否好意,总归落不到什么好处。工部又是朝上的,后宫插手指派差事更是讨不到什么好的,“议政殿能将这话传给嬷嬷知晓,便可知是父皇授意,他约也是不想叫母后插手,才说得这般明白。”
她在脑袋里转了又转,既是不能在明面上插手,赠金替修这样的事便也是做不得了,说到底,最好的法子便是当做不知,待圣旨下了,齐昭仪若是求到面前再厚厚赏下一些银钱,这才两方相宜。
“齐昭仪一向小心恭敬,这么多年来,也就在你七妹妹的事上争了这一回,只可惜也没挣得什么好来。”
周知意日常见着这些庶母庶兄弟姐妹的时候并不算太多,即便偶然相见,他们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不过能叫她母后叹上一句的实在不多,她歪着脑袋轻声道,“左右七妹妹定亲,母后也是要赏些东西下去的,若当真心疼,不妨多多赏些银钱下去,便当做是贴补了。”
“齐昭仪若真是向您开口,也可请舅舅帮忙寻个相熟的工匠,也能叫她少费些心神。”
“你是机灵。”皇后点着她的鼻尖,也觉得她这法子甚是妥帖,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难怪你父皇最疼你,是要比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机灵许多。”
“哥哥们的脑筋动在前朝,儿臣不过是在后宫的这些事上替母后出出主意,再者说,母后自己也并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不也是在考验儿臣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解开斗篷,“天气凉了下来,质子府那处的衣裳……”
“娘娘已着针工局的去做了。”嬷嬷接过她递来的斗篷,将两件都叠齐整了,才又交到她自己侍女的手中,“从里至外,一共做了两套,加之路公子自己带来的衣裳,怎么也够过冬了。”
南齐的冬日与北陈是不一样的湿冷,带着寒意的水汽钻进骨缝,稍不注意就是要生病的。不过好在质子府的一应不缺,炭火和地龙也都是有的,倒不至于在此处苛待了路凌霄。
她点点头,不过也就是多嘴问上一句,眼见着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她一向不乐意连用膳都被拘着规矩,找了个由头便想要走,皇后也不留她,只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方才同你说的话要放在心上。”
温热的体温透过掌心传至她的身体,蔓延到背脊随后引起一阵叫人忍不住想要溺于其中的暖意,“选驸马之事虽不十分着急,可你自己也当经心才是。”
皇后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但她心中清楚得很。
现今这世道乱得很,即便南齐还算得上是安稳,可未必没有动乱乍起的那日,她这婚事一日不定,日后便就有一日的变故,与其等到那时身不由己,不如在此刻挑选一个更合自己心意的。
而至于人选,自然是有些根基的世家大族最好,朝代更迭变迁,这些传承百年的世家却总屹立乱世之中少受牵累,她重重点头,小声回应,“是,女儿知晓的。”
……
周知意再在宴上见着路凌霄,已是来年春日了。入冬之后,质子府便着人来报路凌霄病了,先还只是寻常风寒,不知是京中的那些大夫学艺不精,还是他原本的身子就不大好,总归是拖拖拉拉地医治了近四月有余,才见了好转。
质子府的探子们日日回报,他卧病期间倒是有不少人去见他,起初是探病,而后他好了些,便就只是少年人们聚在一起说些诗文。
其中徐恒去的次数倒多,偶尔也带些伶人一道,虽说不大合规矩,可朝中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地任由他折腾。有了伶人的前往,暮气沉沉的质子府倒有了些许生机,路凌霄的病也好得更快了一些。
“殿下。”路凌霄走近向周知意一礼,越发清减的身子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