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笔直的衣杆,在衣裳之中来去自如地摇晃。
春日暖风吹过,都让人忧心这风会将他吹倒。
“许久不见,你竟清瘦到了如此境地。”她略有些惊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谁。
这些日子她频频出席各式宴请,流水样的名帖也是一日不断地送入她那宫中,挑选驸马一事耗费了她许多的心神,虽也时时叫人前去质子府探望他的境况,可到底也是有许多日子不曾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了。
今日一见,觉出些许陌生来,不过他们两人原本就算不上十分相熟,一时怔愣大约也算得上是常事。
路凌霄的笑意之中带着些许无力,大病初愈的倦怠在他的脸上显现无疑,“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用多了药便就不大愿意用饭,待身子好些了再慢慢调养便是。”
周知意蹙眉,觉这他这病来的突然,去得也太慢了一些,“春寒料峭,你大病初愈,更该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上回着人送你的斗篷怎地也不带出来披上?”
眼前的这位闻言未做解释,倒是身边的随侍小童忍不住开口,“多谢福安公主的关怀,只是若没有那件斗篷,我们公子或许还能活得更久一些。”
“休得胡言。”路凌霄冷呵出声,瞧着是要对随侍斥责,但却没有再多说一句旁的。
“不得胡言,也胡言完了。”周知意往一边走了两步,稍远离了些聚在一起的人群,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这主仆两人的下文,“路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不必这般费心费事地借身边人的口来替自己出头。”
这的确是路凌霄使得小计策,只不过被戳穿了的人并未有太多窘迫,依旧维持着方才的神色,似是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很是耐心地解释,“殿下送来的墨狐斗篷上被人下了药,佐着府中每日送来的膳食慢慢浸入身体,此事非一人能为。”
“殿下心思单纯,又是一片好意送来的斗篷,这等事原也不该叫殿下知晓的。”
周知意脸色微变,但却未全信他的话,这斗篷是由她那宫中直接送去质子府的,中间未有旁人经手,此事也并非是她所为,这怎么看都透着蹊跷,“此间或有误会,京中的大夫总比不上宫中御医,不若本殿遣一位御医去替你瞧瞧。”
“大夫是徐大人给请的,此事亦是徐大人帮忙查清的。”路凌霄扫过四周,即便无人接近,也仍旧压低了声音继续,“此事不宜闹大,否则在下的性命便就当真难保了。”
他的话里带着几分自伤与哀求,周知意的声音亦软了几分,诚然,以徐恒的身份是决计不会帮着他来作假的,将徐恒搬出,此事恐怕只真不假,“你这身子看着孱弱,也该多找几人瞧瞧。”
“应家惯常用着的那个大夫最擅调养身子,不若请他去替你瞧瞧。”她抬眼看向路凌霄,知晓他在忧心什么,“你且信我一言,父皇既应了我绝不伤你性命,此事便不会是他做的。”
她这话说得自己都觉得带着几分心虚,这样的事从前见得属实不少,手段也是瞧着熟悉,只是父皇一向对她有求必应,路凌霄又非什么将帅之才,怎么看都没有对他动手的必要。
思及此处,她又坚定了几分,“其中定有误会,不过你也安心,那大夫是应家用老了的人,口风最是严谨,前去你府上看诊之事,应家也绝不会透露分毫。”
此事总归是要有自己信得过的人前去查一查,否则总归是不能安心的,幸而路凌霄也是知晓轻重的,听闻不是御医,便也点头应下,“一切都听殿下的便是。”
周知意四下扫过,踮着脚想瞧方才还在那处说话的应家舅母忙完了没有,口中也少不了叮嘱两句,“今日是宫宴,膳房做的东西大多油腻,这半晌下来约也凉的差不多了,若是不想用,也莫要勉强自己,总归是要以身子为重。”
“是。”路凌霄低低应了一声,见着她探头探脑地,没将心思放在自己这处,踟蹰半晌,到底将憋在心中一整日的话问出口,“殿下明日也来吗?”
自他入建邺起,两人虽时常见面,偶然他也应召入宫,但周知意却是不曾踏足过质子府一步,诚然,以她那样的身份实不必贵足踏贱地,这样的邀请也实在唐突,可他到底还是开了口。
周知意将视线收回,站稳了看向路凌霄,胸前压襟上的蝶翅亦是一颤,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惹眼,她想要拒绝,却又在他期盼的目光之中改了口,“若是得空,自然是要去的。”
“那在下便在府中恭候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