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宴请之后,路凌霄在京中骤然变得受欢迎了起来,送往质子府的邀帖虽说不上是不断,可也快与寻常公子们收到的差不了太多了。他倒总是挑拣一些与朝中纠葛不多的人往来,日常也用各式的法子隐晦告知周知意自己的行踪,似乎这般就能将自己安分守己的心迹剖析个清楚明白。
南齐皇帝对他有所戒备,朝中上下多少双眼睛自然也都盯着不放,幸而有周知意在其中帮忙,否则他便就当真要同质子一般,成日待在府中,不得轻易走动了。
“你这些日子也不往宫外走动了,可是出了什么事?”皇后手中捻着丝线,长长的指甲将本就极细的蚕丝劈成三份,再一根根地摆放整齐。
天气渐凉,外头朝贡了不少上好的皮子,皇帝一股脑儿送到了内库,又再三嘱咐要给周知意做上几件厚厚的斗篷。
皇后在内库中挑了许久,才选出一深一浅的两张皮子,又因着不放心针工局的手艺,亲自做了大半个月的功夫,才将大概的样子做好,现下正给领口上绣万福纹,以求独女万福长宁。
周知意抱膝坐在脚凳上,整个人依在皇后的腿边,柔软蓬松的皮子蹭着她的脸颊,暖和得叫人昏昏欲睡。
“说起来也没出什么事,只是他们敬着我的身份,无论做什么都拘谨着,好没意思。”
皇后戳上两针,停下手来笑意盈盈地歪头看她,“听应礼说,你在徐家的宴上发了脾气,才吓得他们畏首畏尾,否则,依着此前他们那一惯的做派,宴请还是很有些意思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躬下身子去瞧几乎将脸全都埋在皮毛之中的周知意,“这怎么瞧,也是你自己主动替人了出头,觉着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人敢怠慢他,这才懒怠再往外跑动了。”
被说中了心事的人也不羞恼,只是干笑了两声只当是敷衍,“京中的这些世家子弟最是无趣,成日这个诗会那个雅集的,说到底,不过也就是一群人寻个由头,聚在一起,四处找乐子罢了。”
皇后闻言失笑出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角,恨铁不成钢地嗔怪自家女儿太过天真。
“你以为,他们当真是冲着享乐去的?”
见周知意尚还有些懵懂,皇后才又干脆说得明白一些,“送入宫中的邀帖,尤其是能送到你面前的,有哪张不是精挑细选过?若真是为了享乐,那宴上又哪儿来的那样多的世家公子小姐们。”
这不过是世家们办上的另一场赏花宴,为着体现出自己与寻常人家的格外不同,也为着让孩子们更加自在一些,便也不叫长辈们出面,只帮着备好一切,再着人送出去帖子便是。
原本这样的场合是不会主动邀请宫中皇嗣一道前往的,只不过应皇后的身份尊贵,应家亦是宴上不能缺少的世家之一,故而这帖子也送了一份到宫中。
诚然,长辈们帮着置办的宴请是没有什么意趣的,这才有徐恒悄悄将教坊司乐伶带出建邺城,在湖心办宴的这件事。
周知意回想一番,也觉得那些宴上见着的适龄男女实在是齐全得很,皇后办上一次宴请,都未必能有那样多的人一道前来,她耸着肩低声嘟囔了一句,“也就这些世家们的花样繁多,不过就是想着法儿地找乐子。”
“找乐子也好,为着旁的什么别的也罢,都不要紧。”皇后压下身子,歪着脑袋仔细瞧着她的神情,“要紧的是,你可见着过中意的?”
“儿臣都没往那方面想呢。”她去赴宴,也并不是为着相看去的,自然也不会将注意放在谁家的公子容貌不凡,谁家的公子才华出众这样的事上,“母后就这般着急要替儿臣选驸马?”
多数时候她都只是一个人呆着,偶有相熟的小姐们上前来请安,顺口聊上两句,她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从不主动开口,虽要比旁的皇嗣们好说话许多,可到底碍着身份,少有世家子弟主动上前搭话。想是怕被旁人说做攀附,又许是怕一时不小心,得罪了她,再惹来什么祸事。
“娘娘这是瞧着殿下身上的这些小玩意多了起来,才顺口问上一句。”皇后身边的嬷嬷笑盈盈地递上一根丝线,打趣她近些日子身上多出了许多民间的小玩意。
虽都不大显眼,可到底不是宫中的东西,稍一注意便知晓是宫外送进来的。
周知意垂眸恰好瞧见胸前的压襟,扁而薄的玉饰之下坠着一只七彩丝线打成的蝴蝶结,那蝴蝶栩栩如生,双翅还能随风颤动,这般高超的手艺,一瞧就不是宫里能做出来的。
现今她身上的这些小东西都是路凌霄从宫外送来的,每逢宴请,他都总会寻摸些有趣的东西送来,她虽时常出入宫城,瞧着这些东西也并不稀奇,可总归是要受了他的好意才行。
“瞧着有趣,在路边摊贩上顺手买下的小玩意。”她鬼使神差地将这东西的来由隐藏,又像怕被追问一般紧着又道,“下回出宫儿臣去寻一寻,若能见着,便给母后与嬷嬷都买上一只。”
“瞧着有趣,这般巧手的手艺人,怕是不好找哩。”皇后伸手抚了一下那灵动自如的蝶翅,知晓这是她随口应承的一句,也并不十分当真,“倒也不必特意去寻。”
“先且试试衣裳罢。”她绣好最后一针,对着那纹样看了又看,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