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贵妃咳血之事千万不能让主子知道,咱们主子的性子,与她无关的事儿,尚且爱往身上揽,何况纯贵妃是在咱们这儿受了万岁爷责骂。” 春桃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听得很清楚。她们只顾着担心我,难道忘了这里住了舒嫔?
我起身下床,刚推开窗户,一股冷风迎面吹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夏荷听到声音,边拿着帕子擦手,边跑过来:“主子几时醒的?”边说边从衣架上拿了件紫貂披风裹到我身上,手指拂到我脸上,出奇的凉,我问道:“你做什么手这么凉?”
见案上的黄玛瑙花插里插着数枝红梅花:“这是哪来的?”
夏荷取过衣服帮我穿好,:“舒嫔临走前打发月荷送过来的。说她就不过来向主子辞行了。”我回过头:“皇上不是说今年在这里过年吗?她怎么倒搬出去了。”一面说一面拿了我换下的披风挂好。
貂皮上沾了点水渍,夏荷拿了块干布巾,按在水渍处,边拍打边道:“哪里是舒嫔要搬出去,是万岁爷传旨命她回宫了。”
我忽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没事儿的时候,我就想,我若不进宫,皇贵妃不会早逝,秀贵人、张常在也不会年青青就殁了,这次纯贵妃又吐了血,舒嫔被赶出天地一家春。初进宫时,太后说我是狐媚子,那时候我还不服气,可这会儿,我也糊涂了。”
夏荷挂好布巾,扶着我坐到木炕上,取了帕子,替我擦眼睛:“主子,快别说这样的话,主子若是狐媚子,那万岁爷又成了什么人了?当初慧贤皇贵妃的兄弟害主子,若不是主子不追究,高家虽不至于满门抄斩,但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平平安安的。秀贵人、张常在,狠心害人在先,多蒙主子求情,不但免了她们死罪,如今万岁爷许她们以贵人、常在之礼下葬,就是不想让人把这笔帐记到主子头上;纯贵妃今儿之事,就更怪不得主子了,是她和万岁爷顶嘴,惹恼了万岁爷,虽说她受责罚是在咱们宫里,可主子自始至终都是以礼相待,没半点儿失礼之处?万岁爷就是知道主子心眼儿好,才处处护着主子,否则主子在宫里怕是早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我低头沉思,自进宫以来,我确实没害过任何人,也从没在乾隆面前搬弄过谁的是非,如今的恩怨种种,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又何必执念于别人过错,而使自己伤心,冷了那个护我之人的心。
秋菊打起帘子,冬梅跺着脚跑进来,回身接过小宫女手里的提盒,放到桌子上,眉眼处结了厚厚一层霜:“都立春了,天还这么冷。”边说边把刚煎好的药端出来,低下头轻轻吹了吹,递到我面前。
别说喝药,就是闻着药味儿,我都觉得苦。冬梅劝我:“太医说主子昨夜里没睡好,今儿又受了惊吓,喝了这碗药就没事儿了?”
药碗冒着热气,使得她眼角眉梢的寒霜,瞬间化成了水珠。脸冻得红扑扑的。
我实在不喜欢喝中药,满满一大碗药汤能苦到人五脏六腹里。
我笑道:“昨夜海棠初着雨,数点轻盈娇欲语。佳人晓起出兰房,折来对镜化红妆。”这时节没有海棠,我走过去摘朵红梅,簪到她耳畔。
春桃从外面进来,见我又想方设法不肯服药,冬梅正无计可施,顾不得脱下外衣,接过药碗:“刚刚万岁爷传旨,若主子不按时服药,就罚服侍的人每人一月俸银,好主子,看在我们尽心服侍的份儿上,就别让奴婢们为难了。”
我笑嘻嘻道:“不就几两银子吗?我还出得起,皇上罚你们的月银,我双份补给你们。”
春桃苦着脸道:“主子别说双份补给我们,就是十份、二十份,奴婢们也不敢违抗圣命。”
想想纯贵妃身份何等尊贵,乾隆说恼就恼了,何况她们。
春桃躬着腰,把药碗举到我面前,其余三人,也都半屈着身子,我心里忽然掠过一丝难过,接过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等药全部下了肚,苦味猛地蹿了出来。
夏荷端过蜂蜜水,我仍是一饮而尽,可还是压不住心底的苦味儿。春桃递过一块糖,我平生不喜甜食,可又最怕苦东西,前儿因半棵人参喝了三碗苦儿茶,竟然好几顿没吃出肉香味。
忽想起还欠乾隆一碗鲜笋汤,顾不得春桃他们忙前忙后地哄着我吃这吃那。写了食材单子,吩咐冬梅去膳房取,又叫秋菊去把刚刚煎药的风炉点着,就在自家东耳房里给乾隆做汤。
春桃等见虽点着炉子,但耳房里冷,求我回房里等着,等汤熬到了火候,再叫我,可我想着早起与乾隆高高兴兴的一同用膳,可如今他心情一定不好,心里就疼,哪肯回去。夏荷回房,给我取了厚斗篷,又拿了手炉、脚炉过来。
汤足足熬了一个时辰,才渐渐闻到鲜香味儿,我把猪骨挑出来,剔了肉,又熬了小半个时辰,汤才出锅。舀了一口,鲜香甜美,刚刚吃了苦药汤子,还能品出汤鲜,实出我意料。
春桃取过食盒把汤盛好,把食盒递给四喜,四喜在前面带路,春桃问:“万岁爷歇在哪儿了?”
四喜道:“刚刚胡公公过来传旨,说万岁爷今儿在九洲清晏写了一天的福字,晚膳也在乐安和用的。”圆明园从昨儿起已开始张贴春联,乾隆的御笔福字,前儿就分给各宫了,今儿怎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