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尽欢慢吞吞地从下了床,披了一件衣裳,系好腰带,抬手,将傅司南钉在他床头的剑拔了出来。
二人走到院子中央。
傅司南凝神细听,不用等傅尽欢开口吩咐,原本守在院子里各处的侍卫,自发地回避了。
苍穹上挂着一轮幽冷的明月,月华如水,笼罩在傅尽欢的周身,映出他略显苍白的面颊。
傅司南冷哼一声:“今日我伤了你,我让你三招。”
“不必。”傅尽欢眸中映着寒月,看不真切,“既是切磋较量,就拿出各自真正的本事。”
“狂妄自大,那便休怪我不留情了。”傅司南的脸上划过一丝恼怒,因为他想起那日傅尽欢跟他说的那句话。他说,从小到大,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哪一次不让着他。
傅司南抽出腰间的弯刀,率先攻向傅尽欢。他刀法凌厉,一出手,便是最厉害的招式。他不仅要向傅尽欢证明,他不会输给他,他还要代替温酒酒向傅尽欢讨一个公道。
傅尽欢不慌不忙地应战。
双生子二人自幼一同习武,深知彼此的武功路数,刀剑相击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音。
月色如霜,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穿梭于刀光剑影中,谁也没有落了下风。
一声巨响过后,院子里的一棵老树受了波及,被一道凛冽的刀光劈成两半,轰然倒塌。
木叶漫天而下,灰土纷纷扬扬,剑气带起的狂风,席卷着满院子的碎石,一时之间,碎叶遮天蔽月,光线暗了下来。
傅司南忽然一跃而起,刀光直逼傅尽欢。傅尽欢举剑相迎,步步后退。
傅司南乘胜追击,手腕蓄力,将内力灌入刀身,劈向傅尽欢。
傅尽欢脚后跟猛地用力,将身形定在原地,关键时刻,撤了抵住刀锋的剑。傅司南没有防备,根本来不及撤回力道,手中的刀直接砍在了傅尽欢的右肩。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唯独头顶明月幽幽,静默地映照着二人。
傅司南陡然睁大了眼睛,眼底满是惊愕之色,映出傅尽欢的影子。
刀锋约莫有半寸没入傅尽欢的血肉之中,伤口处淙淙冒着鲜血,不消片刻,染红了他半个身体,再往前一点,就能割裂他
的颈侧,将他整个脑袋都削去。
傅尽欢垂着手臂,鲜红的血痕顺着袖管流淌,浸湿他的手掌以及掌心握着的剑柄。
“咣当”一声,是长剑从傅尽欢手中脱落,跌在地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听来格外刺耳。
傅司南回神,脱口而出:“为什么?”
如果不是傅尽欢突然撤剑,他不会伤傅尽欢如此之深。他们兄弟二人从小被人教导,他们是全天下最亲密的人,应该相亲相爱,傅司南盛怒之际,也从未想过真的要了傅尽欢的命。
他只是想给傅尽欢一点苦头吃,想向傅尽欢证明,不用他相让,他也不会输给他。
“这一刀,是我欠你。”傅尽欢的身形不可察觉地晃了一下,他抬起头来,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因失血变得惨白如纸,“司南,你从前问我,是否也喜欢酒酒,我承认,我也喜欢酒酒。我对酒酒的喜欢,不比你的少。”
傅司南像是受了重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松开手中的弯刀。
傅尽欢抬手,握住刀刃,将它从肩头拔出,摇晃着身体,脚底踩着血印,缓缓朝傅司南靠近:“我原打算将这个秘密深埋于心底,谁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昨天的事,是个错误,我必须承担起这个错误。我已经占了酒酒的身子,不能再负了她。”
温酒酒和傅司南,他夹在中间,无法两全,唯有负了一人。此前他负了温酒酒,现如今,他只能负了傅司南,夺走他所爱。
傅司南震惊地看着傅尽欢。
傅尽欢冷若冰霜,喜怒向来不形于色,没有人能窥探出他的喜好,也没有人能猜测出他真正的心思。
从前傅司南怀疑傅尽欢喜欢温酒酒,是因他提出赌约,傅尽欢破天荒地同意了。那时傅司南认为,傅尽欢想要温酒酒,多半是为了一窥无极神功的奥秘,后来,傅尽欢的确是有意退出赌约,傅司南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傅尽欢对温酒酒的喜欢,并非他对温酒酒的那种喜欢。
傅尽欢承认喜欢温酒酒,还是和他同样的那种喜欢,这无疑叫傅司南感到天崩地裂。
他们兄弟两个,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了。
傅司南满心惶然,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傅尽欢,傅尽欢被他重伤至此
,再怎么着,他也是他的哥哥,他们两个一起长大,感情胜过世间的任何一对兄弟,他不可能真的丧心病狂杀了傅尽欢。
傅司南转身就走,像是在害怕什么,他跑得极快,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里。
傅尽欢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失血叫他的眼前一阵黑过一阵,傅司南一走,他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大公子。”
“大公子您怎么样了?”
“大公子您醒醒,来人,快去请大夫。”
无数杂乱的脚步声朝着傅尽欢走来,是小环和院子里的那些侍卫,他们从头到尾不敢现身,不敢出手,只等傅司南一走,才敢过来扶起傅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