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上屋,老夫人正坐在榻上给小孙女解头上的花绳,远远听见外头好似传来一阵喧闹的响声。
她不由手重了一下,惹得崔茹扭过头,委屈地摇她的手臂。
老夫人连忙将她抱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叫:
“好孩子,是祖母不好,祖母年纪大了,没注意,该打该打。”
说罢,一边揉着她的脑袋一边扭头问:“外头怎么了?”
李婆子领命出去打听,半柱香之后终于掀帘回来:
“回老夫人,说是昨日里跑了个丫头,二爷将她送到了京兆府衙门去了,如今正下令整治看门的小厮和婆子们,所以闹得动静大些,方才二爷还派人过来,说没什么事,请老夫人不必惊慌。”
“哦。”老夫人因为当年的事,对这些动静有些敏感,听只是跑了个丫头,便放下心,点了下头:
“知道了,整治下头人确是正理,咱们一家都刚回来,这府里的下人松散惯了,是该好好管一管,否则来日出了事,才要后悔,尤其是那门上的,更是马虎不得。”
“只是你们二爷一路劳顿,需嘱咐他早些歇息,别累坏了身子,这些事明日再忙也是一样的,不急在这一刻。”
“是。”李婆子再次掀帘出去。
老夫人怀里的崔茹满脸懵懂地听着,慢慢的有了睡意。
老夫人将她交给奶娘去厢房睡,自己坐在那儿,面色似乎不太好。
苏宜玉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这趟咱们回来,上头打的主意再明显不过,咱们娘儿几个是给他添麻烦来了。”
苏宜玉连忙起身给她顺气,劝道:“娘又多想,叫二爷听见了岂不伤心。”
老夫人摇头:“别的我都不担心,只是怕老二自己钻了牛角尖,想不开,你瞧着他是不是比前些年阴沉了许多,连我都瞧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苏宜玉一向嘴笨,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劝她放宽心。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老夫人知道她挂念女儿,便摆了摆手,叫她下去。
苏宜玉刚出了屋,李婆子便回来了,只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老夫人,您的话都带到了,二爷叫您也早些歇息,等明儿一早,他要来跟您请安。”
老夫人坐在梳妆台前,由得她给自己卸下钗环:“这是怎么了?”
李婆子便把自己打听的事说了出来,听到昨日逃的丫头,就是赵贵跟自己说的那个秀秀时,老夫人不禁觉得奇怪:
“不是说你们二爷把她提做自己的贴身丫头,很宠她么,如此这般,做什么要跑?”
李婆子也叹气:“正是呢,也不知那丫头怎么想的,平日里瞧着她挺明白一人,哪成想竟做出这等傻事。”
逃奴属于背信弃主,李婆子虽可怜秀秀,但在老夫人跟前,也未敢多说她的好话,只拿了篦子给老夫人篦头发。
老夫人静默片刻,忽然想起一事来,拉着李婆子的手问道:
“她和你们二爷同过房没?”
这话同前儿李婆子向秀秀问的一样,李婆子停下梳头的动作,道:
“正是没有,老奴才着急,前儿二爷同她亲近,两人拉拉扯扯,我还以为二爷终于想通,同她有了什么,谁知事后,我检查了下她的身子,发现她还是完璧之身。”
“原想着,二爷好容易有个愿意亲近的人,谁成想这么个美人放眼前,他愣是不动,这……老奴也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到跟前去劝二爷,老奴可没那么大的脸面。”
老夫人越听越是心惊。
她这儿子不会是身上有什么毛病吧?
前几年他不想这事,还能说他不懂,后来又因要守他父亲兄长的孝,他便是想,也不能,可如今他已然二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气血方刚的时候,怎得如此清心寡欲?
若说没那个想法也就罢了,听李婆子的话,他明显是想同那叫秀秀的丫头亲近,可仍是不成……
老夫人越想越心慌,崔道之可是崔家唯一的骨血根苗,若是从此断了,她将来有何颜面去见他父亲!
“悄悄的,过几日去请个得力的郎中来,只说请来给茹丫头治病,到时请你们二爷过来一趟。”
李婆子听见这话,不禁一惊,难不成老夫人怀疑二爷——
仔细一想,好似也不无道理
老夫人又嘱咐她悄悄的去京兆府瞧瞧秀秀,若能,便想法子将她带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李婆子点头,尽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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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前几年,主子们不在,崔府的丫头小厮们松散胡闹惯了,如今被整治一顿,瞧着立即好上许多。
崔道之雷霆手段之下,众人莫不应从,再不敢如从前般胡乱作为。
大清早的,报更的梆子响了又响,赵贵跪在地上给崔道之穿衣裳。
今日二爷上朝过后,要留在宫里参加宴会,庆祝此次大败戎狄,给连败了几仗的大梁挣下了脸面。
说不定,今日陛下一高兴,就能将褫夺的爵位重新授予崔家。
将崔道之官服上的白玉腰带系好,赵贵才终于起身。
食桌上膳食早已摆好,崔道之过去落座,赵贵给他递上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