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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2 / 4)

卫勋见识过不止一次母亲把父亲按在地上打的场景。

换了别的男人,不说王孙公子,就是普通男人,怕也是早就嚷着要休妻了。父亲每回灰头土脸站起来认输告饶,再在妻子得意的目光中拍一拍衣上尘土,乐呵呵地揿过她的肩,爽朗放声大笑道:“得妻如此骁勇,我老卫真是福气过人!”

兴许是多年来受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卫勋对天生荣享家族荫蔽的贵女们并不如何了解,反倒是凭借一身手段谋生的女人——譬如邵代柔这样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他一丝天然好感。

他看她一眼,见她满脸都写着不信,便再说:“我方才所说,并不全是客套,大嫂有本事是真,未来可期也是真。”

可邵代柔依然只当他是在宽慰她,打哈哈混了过去:“将军是天上下凡的贵人,金口玉律皆是吉言,我便借将军的吉言东风了。”

卫勋也不打算再说,笑着摇摇头。

邵代柔再一次自发从他似乎有些无奈的笑容里品出了些许纵容,她感觉好不容易硬拔起来的心又缓缓陷了下去,也许是因为月色加持,雪景也来帮忙,每每四下无人时她与卫勋对面,邵代柔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能说下去,一直一直说下去,说到地老天荒,说到海枯石烂。

可当眼睛睁开,满目还是萧瑟的冬景,四处房檐都挂着乱飘的白幡,李沧漆黑庞大的棺椁就静静伏在几里之外。

冷不丁打了个寒噤,生怕再面对站下去,她又难管一颗乱飘的心,邵代柔努力撇开眼,口是心非地开口催促道:“天寒地冻的,将军且回吧,万一吹冷风受冻了,我心里头过意不去得很。”

这回,卫勋却不像上一次一样果断辞将去了。

来之前,他的确是预备放下炭就走,眼下已打过三更梆子,再是有天大的问题,也断不应当在这个时间款叙。

可他心中有个疑问,也只有问邵代柔来得合适些,今夜一别,今后应该不会再有跟她独处的时机了。

那头邵代柔还在絮絮叨叨:“我知将军身强体壮,可着凉这事可大意不得,旁的没有,就是有个头疼脑热也够难受上几日的……”

说着说着,察觉他似乎有话要问,她话到一半戛然,生硬改口:“要不……请屋里坐一坐?吃杯热茶暖一暖再走也好的。”

她改口时已禁不住面露喜悦,卫勋却仍在犹豫,他素来行事果敢,现在想来,也许是因为从没碰上后宅之事。

偏生此番是碰上了女人,他不得不为她瞻前顾后起来,考虑她的想法,顾全她的名声。

想着,今晚才第一次正眼端视她,这一看才发现她搭在肩头的长发竟然还是半湿的,发尖滴落的水在薄袄上晕开一片水印。

一团小小的水晕之下,是瑟瑟发抖缩起的窄小肩膀。

她就这么忍着寒冷站在冷风里,与他说了这样久的话。

于是其他的就暂且先顾不得了,卫勋拎起炭筐,“我先帮大嫂将火盆燃起来要紧。”

在野外行军打仗,生火就当家常便饭,火折子他向来习惯随身携带,很快,火盆在桌边升起。邵代柔想个辙将茶吊子在火盆上暖起来,热茶也就是现成的了,整间屋子都陷进融融的春天里,两个人就在一片暖意里对坐。

邵代柔忍得牙酸,不然她怕她要龇牙咧嘴笑出声来。

她的心上住了一只小鬼,小鬼这会子可忙着哪!忙着释放出一缕再一缕压不住的窃喜。

她和卫勋不会发生什么故事又怎么样?横竖是架不住她为又偷得一点独处的时间而高兴。

心情好了,看万事万物都要可爱几分,她双手捧着茶碗子,冲着卫勋呲牙笑叹道:“热茶就是香啊……”

卫勋隔桌看她,望见一张笑盈盈的脸,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像两朵绯红的云,不再像是风雨里来去的惨白薄纸,眼底流光,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他原本是想搭腔说话,却正看见一滴剔透的水珠从乌发的发梢坠下来,荡进火里,“呲”的一声响。

卫勋顿了顿,须臾,偏开了眼。

邵代柔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她被茶水烫得吐舌,其实水并没有那么烫,烫到的可能不是她的舌头,而是怀着鬼胎的心。

“大嫂曾屡次提及李家待沧大哥不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句话,便将邵代柔暖融融的心浇灭了。

一提起李家,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哪里还笑得出来,脸上只剩下刻薄的憎恶,连语气都刚硬起来:“李沧将军从来没提起过?”

卫勋只低眸望茶汤,“沧大哥甚少谈及家事。”

要不是顾忌夜深人静唯恐惊扰天上的神仙,邵代柔简直恨不得要拍桌上凳了,“既然将军问起,正正好,我正发愁了好几日要怎么提呢!纵使将军嫌我长舌,我也忍了,那家人的所作所为,我当真是不吐不快!”

事情还要从李沧的祖父一辈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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