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这些日子里,甘黎心中也不是不明白,陆岁淮虽口中说着恨她,心中却仍旧多多少少还念着过去的些许旧情。
否则站在他如今的立场,不会不肯杀她,不会将她拘于此处却又担心着她自寻短见,不会变了主意决定留下云盼的性命,更不会大费周章地为她的父亲翻那一桩陈年旧案。
陆岁淮心中的爱与恨,痛苦与纠结,纵使她自己身在这局中,亦并非是全然看不懂。
他既放不下那些仇恨,无法原谅她曾经的算计,又做不到彻底抛却同她的那段旧情,所以一言一行才会这般矛盾。
如果是在她刚进王府的时候,或者说,甚至是在云盼的事情尚未发生的时候,他同她说今日的这番话,她定然会高兴不已,或许还会激动得落下泪来。
可是现如今,再面对这段满目疮痍的感情时,她实在是有些望而却步了。
正如那一日被陆岁淮拂洒在了地上的枣泥糕一般,即便再拾起来,拭去上面的灰尘,就算这些糕点看起来与原先的并无什么太大的区别,却也没有人会再愿意去品尝了。
他们二人之间的隔阂与裂缝是真实存在的,而那一道坎,又始终没有办法真正地迈过去。
陆岁淮不相信她,也放不下那些仇恨,纵使他们两个人重新在一起,也根本就回不到过去的那个样子了。
他对她的猜忌与戒备,迟早会将他们之间仅存的那点旧情消磨殆尽,只余怨怼。
如此长此以往下去,终有一日,她与他会相看生厌。
而她在与陆岁淮相互折磨了这些时日后,已然很疲倦了,没有力气再同他继续纠缠下去了。
她还不想,让这段曾经美好过的感情变得彻底面目可憎。
与其如此,最后落得个鱼死网破的局面,还不如为对方留下些许的余地。
就这样结束吧......
陆岁淮明明已经料想过了自己会被甘黎拒绝,可在听到她的话语时,心还是狠狠地颤了一下。
“你还是忘不了他,放不下他,是么?”他站了起来,声音中夹杂着些许被人拒绝的恼怒,“可他都已经死了!”
甘黎听着他的话,静默了良久,半时后才低低道:“是啊,我曾经那般喜欢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她曾心悦的男子,那个珍视着她、小心翼翼地喜欢着她的男子,死在了暮冬的诏狱里,死在了她为他送去毒酒的那一日。
而她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早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陆岁淮了。
甘黎的声音很轻,就如同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可仍是被陆岁淮听得一清二楚。
他凝眸看着她,她双眸中的怀念之情,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令他心中隐隐发痛。
她适才竟是承认了,她果真是忘不了傅子策。
即便那个人现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她也做不到放下他,同自己在一起。
也是,甘黎曾亲口同他说过,他永远,也无法与傅子策相提并论。
在那个人尚且还活着的时候,他在她的心里便比不得他,如今死了,他也依旧是比不过他。
可他心中仍是不忿。
凭什么!
傅子策都已经死了,他凭什么比不过一个死人!
陆岁淮尽量压抑着怒气,寒声逼问她道:“你宁愿,用一辈子去怀念一个死人,也不肯和我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么?”
甘黎不置可否的态度终于彻底触怒了他。
他阴沉着脸,一把将甘黎从椅子上拽起了身,强行拽着她往床榻边走去。
他心里对那个人妒恨得厉害,想要急不可耐地用一些极为亲近的事情来证明,她是属于他的,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甘黎被陆岁淮忽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看着他拽着自己走去的方向,又岂会不知他的意图?
但她挣脱不开那人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挣扎了几瞬,便也放弃了。
甘黎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无所谓了,反正也不是没有过。
他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可在她被几乎拖扯着来到那张曾与他云雨过的床榻跟前时,本已如同死灰的心突然在那一瞬难过极了。
看着他放在自己的颈间处,正欲为她褪去衣裳的手,她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她轻轻道了句:“王爷......是又要强迫我么?”
陆岁淮怔了一下,眸中的愠意消散了些许,看见她的眼泪时,心更是不知为何竟慌得厉害。
他还来不及去细想这从何而来的心慌,便已经慌乱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近乎是有些狼狈地从床榻上起了身,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童一般手足无措。
望着面前眸中含泪的女子,他的心中无端地有些难受,又有些发虚,哑声道:“我......”
甘黎坐在榻上,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乱了的衣裳后,也跟着站了起来。
适才压抑难受的心情,已随着屋内的寂静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她回首看了一眼身后起了褶子的锦被,不知怎地,忽地想起了自己与陆岁淮初行房事后,次日早晨他让徐总管送来棠月阁的那一碗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