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芜居内,陆岁淮耐心地听着前来侍从的禀报。
待那侍从事无巨细地同他说完,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问道:“你适才是说,她近日来,时常看着庭院里的那几株山茶走神?”
侍从小心翼翼地点头应道:“回王爷,是。”
陆岁淮忆及往事,静了一静,眸中意味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
那还是甘黎刚借住进景国公府没多久的时候,他看着她发髻上几乎日日戴着的山茶花簪,猜想那应该就是她最喜欢的花。
为了讨她的欢心,他便想着效仿陆衍待姜宜那般,在她住处棠月阁的庭院里亲手栽下了几株山茶。
只是那时他还未曾想过,她发上的那根山茶花簪竟是由傅子策所赠,更是不曾想,她有一日会以那山茶花簪作为利刃,对向自己。
她望着那几株山茶出神的时候,心中想着的是为她种下山茶的自己,还是赠予她山茶花簪的傅子策呢?
他不敢再去深想,这个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他亦心知肚明。
末了,陆岁淮吩咐了下去:“将棠月阁庭院里的山茶盆栽都移走罢。”
傅子策已经走了,他虽不屑于同一个死人争风吃醋,但也不想让甘黎日日望着那山茶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向来最是伤情。
*
午后,甘黎在屋内忽然听见外头隐约有不同寻常的走动声,夹杂着不算小的争执声,其中便有她再熟悉不过的杏儿的声音。
她匆匆从木椅上起了身,推开了门。
看着庭院里好几张陌生的侍从面孔时,甘黎颇有些意外,又看了一眼同他们争得涨红了脸的杏儿,询问她道:“发生了何事?”
杏儿见到了她,神色立马变得有些委屈,指了指那几个侍从,控诉道:“姑娘,他们说是要移走这几盆山茶盆栽。”
那几名侍从看到甘黎,躬身行了个礼,还算客气地对她道:“甘姑娘,小人是奉王爷之命,前来棠月阁移走这些山茶盆栽。”
听着他们的话,甘黎有些恍神。
她默了半晌,仍旧是有些不敢相信,又向他们确认了一遍:“移走山茶盆栽,是王爷的意思?”
“是。”侍从颔首应道,“小人万万不敢欺瞒甘姑娘,也还请甘姑娘莫要为难我们才是。”
闻此,甘黎无力地牵了牵唇,眸色却有些黯淡。
陆岁淮竟是连最后这么点儿念想也不肯给她留了......
“既是王爷的意思,那诸位请便吧。”搁下这么一句话,她便转身向屋内走去。
“姑娘......”杏儿想说些什么,但见甘姑娘已经这么说了,更何况这是王爷的吩咐,自己也不好再阻拦他们,只得跺了跺脚,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那几名侍从本还以为要跟这位落魄了的甘姑娘费上好一番口舌功夫,没想到竟是这样简单利索,纷纷有些庆幸起来。
屋内,杏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搬着那几盆山茶盆栽走出了棠月阁的庭院,又侧头看了一眼站在玄柜旁,似是在翻找什么物件的甘黎,叹了一口气。
甘黎虽面色平静,看起来像是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一般,但杏儿清楚,姑娘心中定然比自己更不好受。
她是知道姑娘是如何珍视这几株山茶,又是如何期盼着它们开花的。
就在前几日,她还和姑娘说好了,要陪着姑娘一同等这些山茶开花呢。
谁曾想现下......
杏儿想着,不由得又低低叹了一声。
见甘黎终于找好了要找的物件,杏儿便凑了过去。
她看着桌上放置的好几个做工精湛的木雕时,惊叹出声:“好漂亮的木雕!都是姑娘自己做的吗?”
甘黎摇了摇头:“不是,我可没有这么好的手艺。”
她轻轻抚过那些木雕,想起还算美好的过往,唇不自觉地弯了弯,话也较前些日子更多了些。
“这些木雕,都是我从前心悦之人赠予我的生辰礼物。”她轻声对杏儿道。
姑娘从前喜欢的人?杏儿愣了愣。
是王爷,还是那位......
她自是不敢细问甘黎这些事情,只是岔开了话题,指着其中一个木雕,问甘黎道:“姑娘,这个木雕的做工看起来怎么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甘黎顺着杏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她说的是陆岁淮做的那个兔子木雕,不禁笑了笑。
“这个......是他自己做的。”她说。
杏儿本还想问问甘黎,为何好端端要将这些尘封已久的旧物找出来,但看着甘黎带了些怅色的双眸,终是没有问出口。
她知道,姑娘应该是在怀念过往,便也未再打扰,而是悄悄地从房中退了出去。
木雕上其实并没有多少灰尘,但甘黎还是用绢布将其细细地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她擦拭了许久,才放下了手中的绢布,看着桌上的木雕,思绪有些惝恍。
木雕,山茶,还有她这些日子时不时会回忆起的陆岁淮之间的过往,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从前还时常会想,她与陆岁淮少时相识,长大后重逢相知,也曾两情相悦,也曾有过那么多美好,何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