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灼以为自己大概率是撑不到这场成婚仪式的,毕竟国师的婚礼,光是筹备便至少一两个月。
可是没想到,前前后后不过三天,萦乐便备好接婚仪架,在她门外等候。
浩浩荡荡,百里红妆,吉鸟鸣旋,人潮涌动。
这场婚礼,操办得比她想象的还要隆重。
街上人头攒动,评论多为惊羡慕、溢美之词,也有些遗憾之语。
“国师与这位南荣王姬终于能修成正果了!”
“两人原本背负家仇国恨,情路尤为坎坷,如今也算圆满。”
“可不是!当初国师落难,幸得她深情不改,舍命相护才有如今。”
“可惜我们王姬那一战之后命数尽损,即便此刻相守,也是诸多遗憾。”
“日后国师一人独留世间,该多煎熬啊……”
竟没想到,她与萦乐竟然成了乱世中一对苦尽甘来的鸳鸯,简直感人至深。
小灼掩下神色间的落寞,刚落轿,一只素白的手便伸到眼前。
小灼顿了顿,没看萦乐,反而看到人群中一身薄红轻衫的相柳。
准确来说,是防风邶。
他端起桌上的白酒壶,一杯一杯给自己倒酒喝,一双眼睛似泛着莹光,漫不经心地往她这边看。
萦乐声音紧绷:“小灼,牵着我。”
小灼手搭上萦乐,目不斜视地走到正堂中央。
“日月为证,天地共鉴,今有南荣离灼、钟离萦乐请愿:良缘永结,白首永偕,死生不弃。若违誓约,欺天违常,永堕无常。”
婚仪官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念完,婚笺契约便成,飞到两人面前。
“请二位以血结契,将各自手印盖在一边。”
这是大荒许多贵族世家联姻留下的传统,情感多变,若结契缘,气运相共,就没那么容易轻易舍弃了。
小灼并不意外这一道仪式,只是这般白纸黑字的明文契约,到底让她有些不情愿。
便是这一刻犹豫,让早早盖下手印的萦乐显得有些难堪。
罢了。
小灼轻叹,将死之人,有什么顾虑。
“别答应。”
这一声,在一众祝福与缄默里,尤其突兀。
“这人是谁?”
“防风家的二公子,防风邶。”
“他什么意思?”
“听说他与新娘关系很是要好,经常不避讳地肩并肩出现在市井之中,走街串巷……”
“这莫非是来抢婚?”
众人议论纷纷,小灼的手僵在半空,听他继续道:“跟我走。”
空气中是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看吧!果然是来抢婚的。”
有人言之凿凿,无数眼睛在三人之间轮转,神色奇怪。
小灼冷冷的声音压下来:“防风邶,你醉了。”
对方轻笑一声,丝毫不在意。
“你欠我的三件事,还记得吗?”他眼尾泛着微红,似是真的醉了般,轻飘飘地说着让人震惊的话。
“我要你,跟我走。”
“你疯了吗?”小灼提醒他现在的身份:“防风邶!”
他只重复:“我要你,跟我走。”
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答应我的。
明明是被酒气逼红的眼睛,却让人觉得里面藏着孤注一掷的悲戚,好似她一旦毁约,便让他万劫不复。
“小灼!”身后传来萦乐仓皇的声音。
小灼想到她曾经发的誓:倘若违背,凡我所愿,终将成空。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愿望,她希望日后,相柳可以做个肆意自在的妖怪。
不必担惊受怕躲到极北之地苦苦修炼,也不必将她这样的骗子记一辈子,只要报完恩就能潇潇洒洒做个游历四荒的大妖。
小灼想,都这样了,也让她自私一回。
即便未来过一天少一天,至少没那么遗憾。至少相柳日后想起她,不至于满腔怨恨;至少也让他知道,有人会真心待他——如今是她,日后也会有别人。
牵着相柳的手出来时,小灼感到压在心口的沉沉浊气似乎都随着风消散而去。
相柳紧紧锁住小灼的腰,等她回过神来,竟然踩在空荡荡的海面。
小灼神奇地试探伸脚,脚下结实,如履平地,又能感觉到似有水拂过脚底,清凉舒适。
她惊奇地看向对方,示意他将自己放开,精神好得像是要准备百米冲刺。
相柳嘴角上扬,喉间溢出一声笑。
他并没有完全放开,一只手牵住小灼,跟在她身后。
小灼玩得开心,回头看相柳,声调清扬:“这就是海底妖王的能力吗?不仅能在海里来去自如,还能在浪花翻滚的海面上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