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里一扔,拍拍手,借口乏了,逃离爹娘跟前。
二十三的未嫁之女,其实她也急,也不是她挑,只是比旁人谨慎些罢了,这一谨慎,自然就费时间,年纪也就大了。
探花郎倒也罢了,可气的是母亲,怎么提到了不苟言笑、暮气沉沉的穆翰林,自己再怎么着也不能嫁给老鳏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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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是探花郎的穆绍庭在街面得知高中的消息,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同名同姓,第二个想法是定是考官评错试卷了。
待趁着夜色回到甜水巷穆翰林宅,看着叔叔多年不曾见的融融笑意,穆绍庭心中笃定了七八分。
“我中了?”穆绍庭的口气很像是玩关扑的人下了一注大的,赢了个头等奖。
穆敬靖不觉好笑:“多少人熬白头,三甲末流都挨不上边,你倒好,稀里糊涂便成了探花。”
“会不会评错试卷了?”穆绍庭还是不敢相信。
“你不想做探花郎,人家二品礼部尚书的头衔可不会轻易放弃。如今皇帝重视人才选拔,三年一次的科考上上下下都盯着的,谁敢做手脚,更遑论粗心大意,张冠李戴。别看三、四品的京官遍地,他们跟你一样,曾经都是进士及第呢。”
“倒不是小瞧别人,就是不敢相信而已。”穆绍庭有些难为情。
穆绍庭回来得晚,莺歌被奶妈抱去睡了,晚饭也就叔侄二人而已。
穆敬靖指着桌上一盘糕点,示意穆绍庭多吃几块,说这是附近榆林巷的吏部沈侍郎夫人送来的。
穆绍庭吃了两口,甜腻腻的,不就是遍大街的桂花糕么。
“叔叔,你刚说这叫什么名字?”
“广寒糕,取广寒高甲,蟾宫折桂之意,送给考功名的人,图个口彩,京城很兴这个。这时节又没桂花,市面上价格贵得咋舌。”
穆绍庭嫌弃这名字太过冷清,又觉得京城生意到底好做,一个桂花糕都能整出这般花样,可不是钱多人傻。
见穆绍庭眉头微皱,穆敬靖道:“怎的,不合口味。”
穆绍庭本就不爱这口味,加上这么一个名字,他嫌不吉利,随口道:“我不爱吃甜食。”
穆敬靖偏就再给穆绍庭夹了两块:“不好吃也吃下,后日就要进殿面圣了,最是应了这广寒高甲之意。”
穆绍庭道:“这名字太过于清冷,又广又寒的,让人起鸡皮疙瘩,我考这举业可不是为了过孤家寡人日子的。”
穆敬靖是翰林,听到侄儿如此说,本该长篇大论教训一番。但他为人谦和,并不爱以言语压着别人。
“你考举业是为了什么?”穆敬靖突然来了兴致,停箸看着侄儿。
为了让兰伯瞧得起,为了给灵珑赚诰命,这些想法他穆绍庭能说出口吗。穆绍庭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个大众答案:光耀门楣。
穆敬靖淡淡一笑:“光耀门楣也好,为国为民也好,与众不同的人终究是清冷寡淡的,其实也不是自己选择的,皆是命中带的。”大概觉得自己说的东西又太沉重了些,侄子才多大,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何必套上这等沉重的枷锁,“早些歇息,后日进殿也别紧张,从容应对。”
穆敬靖想必多虑了,他这个侄子不是一般人,孤身进贼巢穴的事情都干过,根本没把上殿觐见当回事。
在穆绍庭眼里,皇宫只是更高级别的清安县衙,而皇帝是更高段位的王好古,跟此类人打交道,只要不涉及原则,捧上天就对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皇帝可别让他当庭对着牡丹芍药吟诗作赋。毕竟考试的时候,诗赋做下来,他直接都起了弃考的心,也不知道怎么就高中了。
大宋国景泰三年四月,宣和殿中春意融融。
年轻的皇帝赵璟在宣和殿召见贡士,他并没出考题,只是挑了些人,随意问了些家乡风土民情等问题。
轮到问穆绍庭时,赵璟直接问他:“听闻爱卿独自一人进了匪山,还自募义勇剿匪,歼灭了多年的匪患,可是真的。”
赵璟一席话,满殿的人都将目光投向这个年轻的探花郎,有钦佩,有妒忌,但更多的是惊愕。
穆绍庭深知自己就是考运好,不想太招摇,恭敬回道:“剿匪之事全赖乡人襄助。”
“心系百姓,福泽乡里,到底难得。”赵璟叹道。
穆绍庭想到朝廷赏赐的那块福泽乡里的匾额,脸微微有些发烫,总感觉这个年轻的皇帝在说反话。
好在贡举人够多,皇帝也深谙雨露均沾的道理,虽说对穆绍庭比较有兴趣,也没有多问,毕竟还有大把人翘首以待皇帝的垂询。
殿试之后,穆绍庭被赐进士及第,领着皇帝赏赐的绿袍、朝靴、笏板出了宫。
过几日便是走马汴京城、赐宴琼林苑以及同年之间互相请客。
穆绍庭还没参加琼林宴,一封封从清安县发出的急信搅乱了京城的喜乐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