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珑感到有些惭愧,早晨走得太急,也没提前告知他,虽说柳琴儿守在店中也会告诉他详情,但经他人之口,总是生分了些。
兰伯说希望自己不要跟穆绍庭说起,灵珑问起原因,兰伯说穆绍庭有粮不济,眼睁睁看着乡民忍饥挨饿,其实就是放任乡民流离失所,这样留下的大量荒地他刚好可以纳入自己的田庄。
灵珑不相信穆绍庭会如此不堪,但穆绍庭即使不愿意拿粮出来,也不该苛责太多,毕竟赈灾是他的情分,不赈灾也是他的自由。
一路上灵珑的心都有些飘忽不定,好似做贼一般,生怕穆绍庭追上来责难自己。而此时挟裹一袭阴冷寒酷气息的穆绍庭正朝着她走来,灵珑又愧又有些害怕。
雨小了些,若牛毛纷纷,灵珑冒雨出了凉亭迎了过去,穆绍庭见她湿漉漉的头发贴着额角,将自己的雨披解下帮灵珑披上,又将自己的斗笠递给了她。穿着带有男人温度的雨披,灵珑感到一丝暖意。
“为什么不辞而别?”穆绍庭盯着灵珑,见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雨珠,脂粉不施的脸透着苍白,迷人的大眼中氤氲着不散的雾气,给人一种彷徨无措的感觉,令人心生怜爱,不忍加责:“这雨水不绝的,行路何其不便。”本来是快言利语,话到嘴边,却增了几分柔情,虽说依旧摆着张“臭脸”。
“钱塘离清安不远,而且那边也有许多相熟之人——”
“难道我会饿到你们。”
“那倒不是,兰伯说我们得救济这些灾民,都是乡里乡亲,眼睁睁看着人家挨饿,自己却手捧白面,良心安在。”
“因此你们有饭不吃,有车不坐,甘冒大雨,算是同甘共苦。如此便对比出我的见死不救,见难不帮。你们是万人称颂,我便是那众矢之的。对吗?”
见穆绍庭如此说,灵珑有些急,她压根没想到这么一层,急切地辩解道:“你乱说什么,愿不愿出粮,出多少粮是你的自由,同样帮不帮灾民,怎么去帮也是我们的选择。我们不想做那万人称颂的神仙,也没心思见你成为众矢之的,我们想做的就是赶到钱塘,不要饿死人,能帮一点是一点。”
“你帮人?淋在大雨中,挤在人群里,不告而别,分明就是在气我。就算是一般的朋友,也有告知的义务,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朋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对不对。”穆绍庭说得激动,上前几步,而灵珑也不自觉后退几步。
“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灵珑急得嗫嚅着,千头万绪,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么个糟心的天,是漫话闲语的时候吗。
“不许欺侮玉姑娘。”铁柱凑了过来,厚厚的手掌劈向穆绍庭,穆绍庭灵活一闪,抓起铁柱的胳膊,一扯一推一反剪,铁柱的胳膊便被穆绍庭钳在了背后:“你这个棒槌,就这半斤八两还想来出头。”穆绍庭冷笑道。
灵珑生怕穆绍庭下手太狠,折了铁锤的胳膊,忙大声说道:“穆公子,不要伤了铁柱,他是好心。”
“玉姑娘不要求他,咱不能丢了骨气。”
穆绍庭望了一眼灵珑,趁着铁柱鼓足劲挣扎,忽地一松手,铁柱失重往前摔了个大跟头。
“不丢骨气,那就丢人吧。”
远处来了三五骑马的人,是穆绍庭手下四个小厮。见到穆绍庭后,他们四人忙不迭下马围了过来,穆绍庭看了一眼为首的富贵,淡然说道:“按我说的开仓赈粮吧。”
于是四个小厮连同穆家若干仆役骑马在饥民中来回喊道:“穆公子开仓赈粮啦,各位快去领粮。穆公子开仓赈粮啦,各位快去领粮。”
百姓们一听,黄惨惨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相抱而泣道:“终于可以不必离乡背井了。”
人群中,兰伯、刘润黼这俩老头子正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听到这个消息,刘润黼倒没说话,兰伯脱口而出:“真是三更半夜见太阳,穆绍庭竟把粮仓开。”
穆绍庭做事向来是要么不做,做的时候便是不计成本,真心诚意。穆绍庭这次开仓赈粮用的都是自家田庄的存粮,按人头来,成年男女一人五斗米,老人儿童折半,这样算下来一家五口,至少也能领上十七八斗,管个两三月不成问题。
灵珑悄悄找到富贵,请他务必做好领粮记录,虽然穆绍庭不求收回,但涉及数量大,让穆绍庭一个人来承担并不公平,她相信知道感恩的人之后会把粮食还回来。
领粮的第二天,灵珑提着小食盒往穆家的粮仓走去,一路都是领粮食的乡民,个个欢声笑语,而天气也难得好转,灵珑打心眼开心。
路过一处凉亭,亭中有个年轻人正向一群孩童问路,手中还拿着诱人的糖人儿。孩子们见到灵珑,都大声喊,灵珑姐姐,甚至还有孩子喊仙女姐姐。灵珑忍着笑,打开食盒的最上层,里面是喷香扑鼻的栗子糕,这刚出蒸笼的栗子糕可比冷掉的好吃百倍,孩子们尖叫着,你一抓我一抢,瞬间“消灭”光。
那小一点的孩子没抢到,瘪着嘴巴作势要哭,灵珑又变戏法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