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那些贵女一般求得安稳吗?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着,不求荣华,只想有一处能安身的地方。
“可是天下之大,我走到哪里都是坑,外头就是这么一个吃人的世道,你让我如何不叛逆?
“等着被吃掉吗,还是活不下去了拿绳子一了百了?”
武安嘴唇嚅动,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因为她忽然发现不管她说什么,都是苍白得无力的。
在一个历经过大屠杀流落到民间的女子跟前,她虽然没有办法去感同身受,但也明白其中的艰辛。
眼前这人就是一匹被吃人世道洗礼出来的野马,跟他们这些养在京中的贵人是完全不同的,但也正是因为这种野性,才敢跟楚王叫板。
武安的内心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她一边嫌弃这人的庸俗,一边又佩服她的叛逆。
她已经过了年轻人的莽劲儿与冲动,但现在,骨子里的血液仿佛又被刺激得沸腾起来,倘若不尝试自救,那王室真的彻底完了。
亦或许对方说得不错。
这是他们唯一能垂死挣扎的机会,哪怕是回光返照呢,也得生生咬下楚王身上的一块肉来。
过了许久,武安才疲惫道:“我乏了,你回去罢。”
梁萤欲言又止。
武安朝她挥手,不愿再提。
她默了默,这才起身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武安忽然说道:“你不要在这里逗留了,去平陇的悦来客栈候着,我若有消息,自会知会你。”
梁萤心中一喜,转身道:“是,我明日就走。”
武安做了个打发的手势,她压下心中的欢喜,迈步出去了。
外头的柳元娘见她出来,行礼道:“小娘子走好。”
梁萤颔首。
待他们离开后,柳元娘才进屋去。
武安斜躺在竹榻上,说道:“过来给我揉揉,我头疼。”
柳元娘上前替她揉太阳穴。
武安隔了许久才道:“那就是一匹野马。”
柳元娘:“到底是民间的,又吃尽苦头,自然跟京中的不一样。”
武安沉默,冷不防道:“我病了,明日回京,请大夫来给我看诊。”
柳元娘:“???”
武安继续道:“病得很重。”
柳元娘:“……”
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只怕是要办事了。
次日一早武安乘坐马车回京,她的心情格外平静。
昨晚她想了一宿,还是没法无动于衷。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总得去尝试,为皇室做点什么。
回京后,素娥把她生重病的消息传了出去。
永嘉大长公主过来探望。
武安躺在床榻上,屋里有冰鉴,倒也凉爽。
永嘉排行老四,目前皇室还健在的公主里除了她和武安外,便是老五定安。其余的一些早死,一些和亲,一些在那场清君侧里因夫家牵连被屠杀。
永嘉也是孀居。
武安不想把成王他们牵扯进来,私下里同永嘉议起梁萤的事,把永嘉唬得脸色发白,压低声音道:“你疯了!”
武安冷静道:“我没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永嘉着急道:“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她说什么你就信了?”
武安:“我亲自验过身的。”又把找人查探梁萤身份来历细叙一番,更是令永嘉眼皮子狂跳。
武安握住她的手道:“成王和景王跟天子有往来,他们被盯得紧,定安跟他们走得近,也不方便。
“我思来想去,若要接触到天子,唯有我俩最合适。可是我不问世事许久,倘若贸然进宫,定会引人生疑。
“永嘉你替我冒这趟险,去一次宫里,让天子私下里许一份册封的册文,至于公主宝印,让我来想法子弄。”
永嘉惶恐道:“倘若事败……”
武安宽慰她道:“行事讲求一个出师有名,就算事败,楚王也不敢杀天子造反,他大不了拿朝廷官撒气。
“可若我们坐视不理,先帝便背负一世骂名。
“楚王擅自给他定谥号为‘厉’,其心险恶。
“如此大逆不道之人,王室岂能容忍他胡作非为?”
永嘉忐忑道:“话虽如此,那梁萤可靠得住?”又道,“阿姐三思,切莫为他人做了嫁衣。”
武安神色平静,“先帝晚年昏聩,朝廷早就烂透了,这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就算我梁家的江山落到旁人手里,也断不能便宜了楚王那等狂妄之徒。
“永嘉你且回头想想,宫中的妃嫔和未出阁的那些孩子尽数被屠,东宫被全灭,只剩天子一人,还有外头的嫡系亲王公主与旁支的宗族,全都被杀光了。
“这般血海深仇,你岂能坐视不理?”
这话戳到永嘉的心窝上,一脸难堪。
武安劝说道:“且助我一臂之力,哪怕是垂死挣扎,皇室也得把楚王拖到地狱里去给先帝赔罪。”
看着她坚定的样子,永嘉左右为难。
武安抓住她的胳膊道:“你与我一母同胞,可愿与我共赴国难?”
永嘉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嗫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