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漓不在孤魂岛长大,与独孤艾夏的价值观有很多相违背的地方,所以也不想再和她讨论她男朋友为什么会发疯的问题了。
“你之前说你动摇了,可我还是不太懂,你到底动摇了什么?”
独孤艾夏用一副遗憾的眼神看着她,仍旧是没有直面回答问题,“你还是不明白吗?我岳母和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想的是:我一会还要去开会,他应该不会讲太久吧,我还来得及去吃晚饭吗?这些男人真是矫情。”
她伸手进烟盒里摸烟,摸了半天才发现烟盒空了,刚好侧身盯着巫漓的眼睛问她:“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了吗?”
巫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莫非是自己孩子受到了阶级分化的影响,让她对“[根]制度”产生了怀疑?
还是说……
“你是在为你的儿子和他母亲感到惋惜吗?”
巫漓问完的一瞬间就从独孤艾夏脸上看出来了,她想的绝对不是这个。
果不其然,她说:“这勉强算是一个理由吧,但也不完全对——我是在为孤魂岛惊才绝艳,但不得不臣服于命运的人感到惋惜。”
“原来是这样。”
巫漓顿时感到一种惨痛。
身为孤魂岛主的儿子,独孤艾夏不为岛上被寿命划分限制了人生的人惋惜,只为陨落的天才惋惜……不过,这也确实符合上位者最需要关注的焦点。
“看来你还是不懂我真正想要说什么。”独孤艾夏的表情非常犹豫,“这种掉面子的话,看来还是要我亲自说出口,老天才会满意。”
“我的确搞不清楚你的意思,而你看起来也很为难。如果这是什么非常难以启齿的话,你也不用非说给我听,反正我只是个外人。”
“重点就是因为你是个‘外人’啊!”
巫漓没有看到,独孤艾夏说这句话的时候,默默攥紧了藏在方向盘底下的拳头。
“我才发现,我对孩子他[亻马(mǎ)]没有我想象的这么在乎,我对我儿子的心态更像是对待一个宠物。”
“你……”
巫漓还没问出口,独孤艾夏就仿佛是知道她问不出来一般,干脆利落地抢过了话。
“没错,我岳母和我说他有多痛苦的时候,我的情绪比起同情,更多的是厌烦。我觉得他怎么这么矫情,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又不是杀了他,为什么要反反复复说给我听,耽误我的时间?我在和他同.房的第二天就知道他只有三十年的寿命了,我那时候的同情,比听到他怀孕艰辛的同情还要更多些。但也没有多少。大部分还是对那个舞者天赋的同情。
“后来我也猜过他会怀孕,但是我非常清楚那个孩子活不了多久。除去男人生子的寿命影响,还可能有先天不足等折寿因素,所以那个孩子在我的人生里,充其量就是起到了一个宠物的作用。我母亲不会在乎我多有了一个宠物;我未来的对象也不会在乎一个宠物对他孩子的影响;握有竞选票的岛民更不会在乎我的宠物是女是男,只有同是宠物的人才会在乎。
“可我回过神又想,我们女人才是被赋予了生育权利的人。虽然我们生的孩子不会折寿,但是我们怀孕更加辛苦。如果我拼尽全力生孩子的时候,站在产房外的男人脑子里装的是‘真麻烦,怎么还生不出来?’或者‘我一会还要去工作,在这里等着也太浪费时间了吧’这一等类的想法,我一定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果然,世界上只有四种人可以产生共情的情绪——从前经历过的人、当下正在经历的人、未来可能会经历的人,以及想象力极其丰富的人。
巫漓越想越觉得,让男人理解生孩子的痛苦真是任重而道远。
但是,为什么非要让他们理解不可呢?
雄性生物从诞生之初的使命就是播种传承,而非养育。在动植物界,很少有生物能够明确地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因为他们的任务就是让雌性生物培育生命,自己则可以迅速投身下一次的“播种”。
动物界知母而不知父,本就是因为“父”常缺其位,以至于他们在动物的成长中并不重要。
生、养、育都是刻在雌性生物DNA里的使命,雄性生物只需要“传播”,所以他们的基因里就注定了他们没有承担后续责任的自觉。他们在进行完一次“传播”之后,只要还没有死亡,就会很快想进行第二次“传播”,这就是所有雄性生物未被开化之前的原始欲.望。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拥有了一部分雄性的思维,但是这些雄性思维在和你脑子里原生的雌性思维碰撞,让你很分裂?”
“对,这才是最让我动摇的事情。”
独孤艾夏得到了心仪的答案,面上的愁容可算是减轻了一些,但此前被阴云覆盖住的迷茫露了出来。
巫漓手里握着的玻璃水瓶越来越冷,“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了。”
“我是土生土长的孤魂岛居民,理所应当认为这些事情很正常,但是只要稍微换位思考一下,我就会被我的想法吓到。大家都说,岛上的女人代入男人视角就是有病,但我只知道一个道理——没有人想当乞丐,大家都想衣食无忧。《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