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我的家。”
“或许,就连父母自己也没有发现:他们在潜意识里把我当做突如其来的客人,而不是他们的亲人。”
“当我离家时,我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把一切的爱都给了我。而当我回家时,这个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的家庭却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完整地接纳我了。”
“于是,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维持着表面的欢迎,却是让一个八岁的孩子也能发现其中的生硬和勉强。”
“我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些,可是重逢的喜悦冲淡了一切的猜疑,为我编制了一个完美家庭的假象。”
“我始终在逃避和忽视,甚至是给自己洗脑,可真相远比脑中的一厢情愿来的深刻。”
“多可笑啊,”路云晓笑着说道,“我回家了,可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你……”少年的话语略有颤动,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按住路云晓细微地抖动着的肩膀,却在半途被他挡下。
现在,看着路云晓掀起微波的双眸,少年终于明白他讲述这个故事的缘由了:“这种陌生感,我能体会。”
然而,就像方才挡住少年的手一样,路云晓也拦下了少年的宽慰。他凝视着少年复杂而空泛的眼睛,澄澈的眼眸仿佛一面明镜照出他的轮廓。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引起你的共鸣,”路云晓说道,“我们的确拥有相似的过去,同样是与父母分离,同样是久别重逢,同样是不被接纳,甚至是同样为此感到痛苦。但那些都只是过去,是已经逝去了的,就算后悔也无法改变的过去。”
“人活着,是活在现在,而非过去。”
少年眨着眼睛,无助地望着路云晓。他并非不明白这道理,但想要将道理转化成自身的行为,实在需要勇气。
“十三岁,我在县里上初中。”路云晓的语速加快了,“同样是一个冬天,那天午休时,我接到了一个消息——一辆失控的货车撞上了我家的车子,将车撞下山崖,全车五人:我的父母、我的妹妹、我的两个弟弟,当场身亡。”
“是的,就是在那一天,我成了孤儿。”
“五岁、八岁、十二岁……我一次次地离开家,直到那一天,彻底失去了它。”
如果惊讶有声音的话,恐怕此刻早已震耳欲聋。但习惯了与沉默为伴的少年早已不再拥有大声表达的能力,只有面部表情能代替他书写情绪。
路云晓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中的话语尚未停歇:“出乎意料的,刚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并没有悲伤,而是感到一阵后悔:在这一天之前,我曾有无数次机会去和父母和弟妹开诚布公地讲述他们投射到我身上的防备和距离感,可在这一天之后,我再也不会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我所有的挣扎和愤懑都随着那场车祸一起死去了,留下的,只有长久的痛苦。”
路云晓张开双臂,在狭小的空间里尽可能地舒展了身体,就好像刚才的那一番讲述会使他腰酸背痛一样。
他重新直起腰,重新睁开眼:“从这个角度看,你是幸运的。”
“至少,你所面对的这一切都还真实存在着,亲生父母的抛弃和算计还在继续,网络大v的断章取义和引导网暴还清清楚楚地写在他们的主页里,这意味着你还有机会去诉说真相,去努力抗争,去为自己博得一个清清白白的未来。”
路云晓握住了少年的手,他的双手冷得像冰,当两只手交握时,属于同龄人的热忱正将坚冰缓缓融化。
“往事构成了我们的底色,而真正书写了我们的,是我们当下的行动。”
第182章 坏蛋冰淇淋(27)
世界从未如此安静。恐怖的寒冷倾巢而下,带来无边的死寂。
不论是曾声色犬马的怪物,还是仅为泛泛之辈的普通行人,甚至是被游戏世界短暂地同化成如今这幅滑稽模样的玩家们,在接近绝对零度的气温之下,任何事物都无法安然存在。
于是万物崩塌,于是生灵绝迹,于是玩家们仅能以单薄的道具勉力抵御,却被逐步逼近的寒冷一点点偷走温暖,偷走生机。
如此景象之下,时间的流逝不再有意义。事实上,它正是在严寒降临时悄然停下的。
仿佛将一口喧闹的大锅定格下来,将所有的血肉的沸腾和生命的纠缠原封不动地送入冷冻室,使其完全地湮灭。
这一切的变故都来自于一双时间之外的手——系统的手。
毫无争议的归属、任由掌握的规则、随意操控的任务,将这些洋洋得意累加起来,便得到了众人如今面对的这个充满隐蔽恶意的副本。
在这个副本里,系统巧妙地利用了任务设定与玩家心理之间的偏差,并将其内化为两个队伍之间的争夺,几乎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矛盾转移——借助竞赛的博弈迫使玩家们在坚守自我但输掉比赛和赢得比赛却放弃底线之间做出选择。
这是个阴险且明显的计谋,因为玩家可以约束自己,却无法改变对面队伍的意志。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最终的结局不因玩家的心念而更改分毫。
而在第一个任务中,一切都如系统所愿。于是,它加重了筹码:消极比赛者将会给予惩罚——这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