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了,这是正事。”
陈金桂左顾右盼,见大殿前并无其他香客,便叮嘱道:
“拜神要还愿,叶姐儿年纪小,魂轻,万一冲撞便不好,我同她就不进去拜了。
城隍老爷喜欢你,你去把供品供上就出来……不成,不成,还是得心诚些才好。
你多磕两个头,叫神仙记住你,日后才肯保佑你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好,我记下了,你快去找人借桶吧。”
南枝无奈,只好假意应下,反正是游戏角色拜又不是她拜。
陈金桂再三叮嘱,才带着南叶有些不放心地走了。
南枝提着装满酒肉的篮子进了主殿,只觉视线忽然一暗,耳边响起嗡嗡的说话声。
“嘻嘻嘻,来了个年轻些的小娘子。”
“她还提着肉哩!真香,我闻出来了,是城东酱肉铺子里的卤醩鹅!”
“嗯,有酒香——噫?这小娘子怎么瞧着眼熟!”
“她便是杀了画皮鬼的南屠户家的大姐儿哩!”
“就是那个害了几条人命,地府都派出阴差鬼司追捕的画皮鬼?!”
“嘘嘘嘘!她进来了!”
“你怕什么,她一个凡人,还能听见我们说话不成?”
大殿正中央,笑呵呵的城隍爷端坐神位,颧骨高耸,慈眉善目。
神位两旁,是两尊日夜游神,夜游神蓝发青面,一手持“巡夜”令牌,一手持威风铁叉,腰间又挂三颗骷髅鬼头,威风凌凛。
日游神红发赤目,手持“巡日”令牌,袒胸露乳,一手提“巡日”令牌,一手拿狼牙铁棒,腰间红绸系了三个小鬼,狰狞可怕。
大殿两边,却是一张张刷了红漆的供台,供台之上放着些许往生莲花灯,上书亡者姓名。
供桌之下,便是一座座泥塑彩绘的小鬼,形象各异,什么吊死鬼、大肚鬼、无头鬼、蓝面鬼应有尽有。
——刚才说话的,就是这些泥塑小鬼。
在其他人眼里,这些泥鬼只是一台台泥塑,口不能言,目不能视。
可在南枝眼里,这些小鬼一个个活泼的很,在庙中或跳或跑,打打闹闹。
见她走进大殿,一群泥鬼便一拥而上,围着她大声说起了话:
“真稀奇,居然有人来拜城隍!”
“自上任城隍老爷升官之后,这庙里便没个正神,香火也不灵验了,哪里还有人肯来。”
“这小娘子我认得!便是南家那个傻大姐,”
“我也认得她!从前她还痴傻的时候,跑到庙里吃贡品,还是城隍老爷心善,没计较她的过错哩!”
“嘻嘻嘻,南大姐不傻了,却要来谢这台子上没神住的木头块,嘻嘻嘻,真是个傻大姐!”
“反正那酒肉摆在那,最后也是便宜了咱们,等她一走,也能吃个饱饭!”
“给那老庙祝留些!如今庙里香火不好,他还打纸钱请人给咱们塑身哩!”
南枝假做不知,静静听这些泥鬼聊天,又躬身把竹篮里提着的酒菜一一摆好:
一盘子醩鹅,一盘猪头肉,一碟酥皮点心,一包蜜饯果子。
自然还有酒,酒是从酒肆里打的好酒,半斤便要三十五文,平日里,南大庄自己都不舍得喝。
仗着别人看不见,泥鬼们也愈发大胆,围着她转起了圈:
“好馋,好饿,呀呀,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好香的酒肉,南大姐儿,快快放上去,好叫我们几个尝尝!”
有个舌头长长的女吊死鬼有些迟疑,盯着伸出手在南枝眼前晃了晃:“她是不是能听见瞧见咱们?”
“哈哈,绾娘生前胆子就小,如今做了鬼,怎得还这般,胆小的同老鼠一般儿。”
胖头鬼哈哈一笑,拍着自己的大肚子道:“肉体凡胎,如何能瞧见鬼神——”
“摆在这里,你们便能吃了?”
南枝把盘子一个个摆好,忽然开口:“你们方才说这城隍庙里并无正神,是什么意思?”
“放在这儿就成,咱们做鬼的只吃香火,闻味道就行。”
大肚鬼迫不及待上前,嘴里含糊道:
“没有正神就是没有正神,上任城隍爷爷升了官,新的城隍还没到任,不然怎么能叫那只画皮鬼在咱们定远县兴风作……”
场面忽然安静。
吊死鬼:“……”
大头鬼:“……”
无头鬼:“……”
淹死鬼:“……”
南枝站在原地,露出个十分和善的微笑。
“鬼呀——”
吊死鬼爆发出一阵尖锐爆鸣。
泥鬼们一哄而散,逃的逃,藏的藏,有的躲在供桌下头,用红布遮着自己。
有的窜上房梁,拿吊死鬼的头发掩盖踪迹。
有的一头扎进地里,半边身子还卡在外头,只剩下两条短短的萝卜腿在空中挣扎不休。
更有甚者,譬如大头鬼,它直接闭上了眼,嘴里一个劲儿念念有词:
“瞧不见俺,瞧不见俺,瞧不见俺……”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掩耳盗铃。
“我说。”
屏幕前,南枝揉了揉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