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乃是人间至情至性之人，也许他们只是不想让我们找到罢了。”如律拨弄佛珠，把移在桌角的檀香盛盘移得离苑玉更近些，“那二人留下一子，托由当经长公主所育，苑施主，当初可曾记得订下的婚约？”
苑玉看着远处青山，长叹道：“自然记得，若二家诞下一子一女，那边修为秦晋之好，若是二子，便结为兄弟，若是两女，那便为闺阁密友。不过，长公主早就告诉我，生下确为一子，但是不幸在北上途中早夭，我家筠柔的婚事也就拖延至今了……”
“竟是如此，难怪乎，筠柔那天找我之时，就把这纸婚约撕的粉碎，这婚书上被你用了不可窥，她也打不开，来这求我解，我没同意，就这这般了。”如律从宽大袖袍口中取出几张红绸碎片铺在木案上，按照缺口对应摆好，依稀在其上可看见用金线绣上的字——
沈夷则，苑筠柔。
苑玉盯着这红绸发呆，随后宛尔一笑，颇有些无奈把这些碎红绸仔细叠好收在袖中道：“往事不可追矣，沈四爷，明月夫人的下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是天涯海角，我苑玉也要找到。”
如律道：“
自然，千金难求苑施主一诺，贫僧会在这等你的消息的。”
“错，是万金一诺。”苑玉猖狂笑道。
如律看着眼前这个中年文士，不可置否在旁默念佛经，他已经这样待在这位施主身旁许久了，就连他自己也忘记到底多久了，只记得自己还是一名籍籍无名的扫地小僧时，就已经看到他这个样子了。
风稍稍吹起僧袍，带着檀香吹到不知深处。
“施主，这里是不能睡觉的。”
“睡觉？小和尚，你可睁大眼睛了？状元爷我可是在读书，在咬文，在嚼字。”苑玉打了个哈欠，一卷书册从他手间滚落，恰好滚在这个和尚的左腿侧，“喂喂喂，小和尚你动我书干嘛？”
苑玉看见这个小和尚正准备弯腰捡自己这卷书册，立刻叫唤道，哪知道却稍稍慢了一筹，被那看起来呆板笨拙的小和尚不小心打开。
“啊！”小和尚立刻扔出手中的书册，立刻转过身子，双手合十，不断虔诚默念：“色不异孔，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使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般若波罗蜜
多……”
苑玉这才悠哉悠哉把这卷春宫图收好，从后看去，之间那小和尚耳根红了半边天，这才一本正经拍了拍他的背道：“念什么咒呢，小和尚，不就是一本书吗？难道这摩诘寺里就找不到这一本这样的书？”
“这……迦南大殿中供奉的都是救苦救难的慈悲弥勒，藏经阁所藏皆为佛教圣经，怎么会有这种书！”小和尚矢口否认道，“施主在寺庙中，如此神圣之地，居然读这种书，我要告诉方丈，定不能让施主你侮辱佛教圣地。”
小和尚正准备走，却被苑玉一把扯住，可能是常年营养不足，扯几下，小和尚便站不稳，被苑玉签着，丝毫弹不得。
“小和尚，我不过就是羡慕你们这管藏经阁三千书卷的悠闲生活，你何故这样呢？你想想，每天这迦南大殿人来人往，可这藏书阁却是鲜有人迹，我都在这观察好几天了，你呢，想去听大师佛号，却奈何自己天资愚钝，平常师兄一是片刻便能理会的道理，对于你来说，那可是一块难咬的硬骨头。想进藏书阁阅览佛经，却一直只能在门外打扫，同门师兄还时常排挤你，刻意把借阅的佛经藏起来，丝
毫不外借于你。”
小和尚听到苑玉这么一大段话，没有说什么，半晌后才缓缓道：“不是，是我自己傻，不怪他人。”
“确实你有点傻，不过倒也纯真，我有一法，可帮你偷偷进入藏书阁，不让任何人知道，你想不想听。”苑玉坏笑道，“我和一个人打了个赌，若是我能把这本春宫书贴在你们迦南大殿供奉的大佛金身上，他就送我一千两黄金，我要做一件事，刚好就缺点钱，小和尚，你帮了我，我也帮你，可好？”
小和尚一听到这些，立刻又念起刚刚的佛号，完全不理会苑玉。
怕是过了一刻钟，苑玉有些受不了这个呆板的小和尚，等到终于停止佛号诵念声，才缓缓道：“睡醒来，就拿起一卷书，读一个故事，这样的生活，小和尚，你不羡慕吗？”
小和尚又准备诵念佛号，不过立刻被苑玉打断道。
“慢，算了，只怕状元爷我这辈子都是穷鬼了。”苑玉转身便准备离开，“固我本是在世佛，何去深山拜神明。”
“施主，你若真是状元，那便是当经皇帝的红人，寺庙中自然任由出入，不过我也绝不会让你把这种污秽东西带入庙中。”
苑玉转过头看着小和尚道：“哦？”
小和尚憋出一句话，差点没把他气岔。
“来年春闱就要到了……施主，仍需努力。”
苑玉看着这个呆板小和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如律。”
“记下你了，小和尚。”苑玉颇有些吃力爬上围墙，转头朝身后的如律挥手。
啪嗒一声，不知什么跌落，惊起群鸟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