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慕予将茅草挪到墙边,让子明靠墙坐下。
她用没灭的炭重新生了火。
子明看着重重雨幕,隐隐有忧。他又看向台上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神像,还有破碗上已经灭了的香火。
“没想到,在这里,还有我的庙宇。居然还有人,在此点香。点香的人,说不定根本就不知这里供奉的是谁啊。”子明道。
子慕予添着柴,扭头看向破碗:“他大概率是知道的。”
“哦?何以见得?”子明问。
“不知你刚才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见,那三个射……三只乌鸦,曾问我们是谁点的香,王寻说是雷劈着的。你看,他明知道对方不好糊弄,还是说了这么拙劣的谎言。他其实可以狡辩一下,比如说自己根本不知这里供得是谁嘛。可是他没有。他自己还说了,不会给无主的破庙给看不清面容的神像烧香,怕供了邪神。前后一分析,他很可能就是知道自己供的是谁。”子慕予道。
子明赞赏地看着子慕予,脸上还有一种与有荣焉:“嗯,有理。那小和尚叫王寻啊。”
子慕予点头。
火光在子明的眸里跳跃,不知他在想什么。
子慕予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不解地问:“香火供奉,对你们神明来讲,很重要么?”
“得道者天助。香火对于神明,就是道。供奉者众,对神明修行若锦上添花,算有裨益。”子明道。
子慕予“噢”了一声,抽出一根着火的树枝,几步来到香案前,就要点破碗上的香。
子明神色遽变,探手慌忙阻止:“慕予,住手!”
子慕予手一顿,困惑回头。
“你的香火,我受不住的。”子明忙道。
子慕予大感诧异,将树枝插回火堆之中。
“受不住,会怎样?”她问。
“受不住,就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飞来横祸。我会受伤。”子明道。
子慕予心惊:“为什么会受不住?”她斟酌着词句,避免触碰禁制,“难道因为大将军沈阔比你官大?”
子明摇头:“与此无关。”
子慕予松一口气。
如果真与官大官小有关,那些有仇的高官闭上门,给子明插上几支香,那可就是巨坑。
“因为我已认你为主。属下,怎么能受得住主上供奉的香火呢?”子明微微颔首,神色恭敬。
啥?
子慕予惊得往后一跳。
不过是上司之女,多几分客气还能接受,怎的还分主从了?
“慕予,不能避。我已认主,如果你不接受,我会遭天道反噬,受雷刑的。”子明再出惊天一言。
子慕予:……
她想起了在上一世,常在各种商品上看到的一句话:“商品图片仅供参考,解释权在(商家)手里。”
现在是:子明的话仅供参考,解释权在天道那里。
忒玄乎!
还轮不到她不信。
她总不能试一下不接受,试一下这天道,看天上的雷会不会劈下来吧?
子慕予颓然蹲在子明对面,有些无奈地道:“爹爹,还有什么大事没跟我讲的,趁这次机会,全跟我说了吧。免得以后出大事。”
子明还真冥思苦想了一会,结果说:“没有了。”
火,烧得噼啪作响。
雨,下得没完没了。
子慕予兴起,问道:“爹爹,奇怪哦。天道让你不许受我香火,咋能让你受我一声‘爹爹’呢?”
她是真的好奇。
这个世界的规则总感觉过于虚幻。
子明温和地笑,伸手靠近火前烤暖,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称呼在嘴,而认主,在心。”
子慕予摸了摸鼻子道:“这话说的,我叫爹爹也是很走心的好不好。”
子明仰头大笑,甚为畅快,脸颊红润:“我知道。是我言语有误,我换一种说法。这天道会认定事实和真相。你虽叫我爹爹,可是我并不是你亲生父亲。这般解释,可能理解?”
子慕予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天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能管这么宽?它凭什么界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在上一世也一样。
遇见一些无法解释的困厄,便认为这是命运使然。
可这命运,谁定的?
天道,谁定的?
哲学里说,天道被解释为宇宙间的自然法则和规律。
可是这法则和规律,又是从何而来?
子明有些为难地蹙眉,却没思考多久。
或许这个问题,他也想过。
“世间万物,总有不可掌控之事。无论是鬼、人、仙、神,都一样。我们这些人之所以称之为神,成为定规则之人,是因为拥有一些鬼、人、仙所不能的力量。或许我们这些神的上头,还有更厉害、真正无所不能的神圣,他们制定了我们这些神明该守的规则,设定了世间运行之法,因果贯彻始终,让这个世界有充分轮回的时间,而不会在短时间内崩溃。或许这便是天道吧。”
子明有些抱歉地看着子慕予:“因为见识还达不到那个境界,便只能坐井观天。”
都是凭着一双眼睛看世界。坐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