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慕予算是明白了。
若是子明想把她捆在凤凰坳,实在易如反掌。
“慕予,你愿意回凤凰坳吗?他们都还在等你。”子明道。
他的眼睛里有期待,有重重困惑,也有一缕淡淡的愁。
子慕予垂眸。
“我承担不起你们的性命和人生,”她道,“没有谁理所当然就该为谁付出自己的一辈子。”
子明微怔。他想起了子慕予离开凤凰坳时所说的话,心底一股热流直冲鼻眼。
“你还没自保的能力。”子明道,声音里,带着些许鼻音和慨叹,“若我们,向你保证,等你学好了本事,可以自保的时,再遇危险,我们绝对不会为护你而舍命冲到前头,你愿意回凤凰坳吗?”
子慕予摇头:“爹爹,还是不对。”
子明一愣,柔声问:“哪里不对?”
“‘自保’这个词,太宽泛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论我怎么练,总有人会比我强。难不成我要练成天下第一,才算可以自保?这样不现实,对不对?”子慕予道。
她的梦想是躺平,好好体验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而不是当卷王。
子明心神微动。
他当然希望子慕予能成为天下第一。
可是凭他们,还做不到。
“那你说,该怎么办?”子明问。
子慕予心里暗叹。
欠债未还,心里总是不舒坦呐。
不说老庄头和沈清,柳寻双到底救过自己一命。
若像沈清所说,若违了禁制,柳寻双成了背信者,会被毒死的。
还有苏柔和古元卓……
心里到底有几分不舍。
她望了望远处,又望了望凤凰坳的方向。
“爹爹呀,要是我杀了给你们下禁制的那人,你们的禁制能解不?”
子明骤然一听,神色大变:“不可!”
子慕予盯着子明:“噢?是那人太厉害,我杀不了?还是我不该杀他?抑或是,就算杀了他,禁制依然解不了?”
“都是。”子明沉声道,眼眸里尚存一缕心神不宁。
子慕予眯起眼睛。
看来还债,别无二途。
“沈清曾说,若他们不在有限时间内完成任务,他们便会遭到禁制的反噬。这个有限时间,是什么时候?”子慕予问道。
“在你十四岁生辰前,将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子明道。
子慕予心中暗暗计较起来:
十四岁啊?
七年多,时间太长了。
若是她学得够快,没准时间能缩短一些?
唉。
其实她这次出走,最放心不下的是子明。
沈清说了老庄头、柳寻双和自己若是违背禁制会有什么结局,却没说子明的。
“爹爹,若我这次就这么走了,你会怎么样,也会死吗?”子慕予望着子明。
子明眉眼尽是慈和。
眼前的女孩,如今知道自己并非她的亲生父亲,却依然愿意唤他“爹爹”,心头实在十分滚烫熨帖。
“不会。我的禁制与他们有所不同。我这一辈子,必须忠于你,绝不能背叛你。”子明道。
“否则会怎样?”子慕予急急追问。
“否则,我会灵识尽丧,彻底变成一个疯子。”子明道。
子慕予愕然。
这样的惩罚,在某种程度上讲,可比死亡更加残忍。
“爹爹,你恨那位给你下禁制的人吗?”
意外地,子明摇头:“禁制是我主动要求种下的。包括沈清、老庄头、柳寻双夫妇,他们的禁制也是我主张给他们下的。”
子慕予心神猛地一震。
子明蹲下,散发着光华的锦袍下摆有半截落在泥水里,却不沾染分毫:“所以,慕予,你若实在不想回凤凰坳,便离开吧。去过你想要的生活。我们身上的禁制,与你无关。你无须承担任何,这本就不是应该由你来承担的东西。”
子慕予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见子明抓住自己的小指,狠狠一掰。
一节手指像嫩菜一般被掰了下来,在子明手中迅速变成赤色的骨头。而子明的手指断端原本流着血,但是很快便被一阵光芒裹住,血止住了,伤口端被新长的皮肤覆盖。
原本完美好看的右手,就这么因缺了半截手指,毁了。
“爹爹,你在做什么!”子慕予惊呼。
“不怕,不疼。”子明说着,掌心托着骨头,靠近子慕予的脖子。
噬魂墙从衣领里冒了出来,漏着光,悬浮在半空。
子明掌心的指骨不见了,而骨坠项链多了一节赤色的。
正是子明的指骨,它在整串骨坠最下方,如一位将军,统领了其他所有骨头,漏出的光芒由原本的白色变成了点点血红。
“这才是真正的噬魂墙。”
子明话音刚落,项链上的骨头突然不见了。骨坠项链变成了一根红色的丝线,缠绕在子慕予脖子上。
下一秒,丝线埋进子慕予的肌肤里,彻底消失了踪迹。
“从今往后,谁若敢动手害你性命,死。”子明沉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肃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