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霆提前给周立寒看明天才打算给治宪帝的奏折是正确的。
里面确实有一条涉及较大的可疑账目,周立寒很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危险性,立即就吩咐自己的“替身”赤魅带些缇骑去先探一探。
次日早朝周立寒和项霆一同前去,项霆先上奏了自己到京郊出差的总体情况,周立寒再单独摘出这一条较大的问题出来,表明自己已经在跟进此事。
治宪帝也觉得事态可能会很严重,遂当机立断,退朝后下达口谕,让大皇子项霖微服私访,周立寒辅佐彻查。
若二人将事情善了,便可给项霖封爵赐府,周立寒亦可赏赐晋升。
这个口谕一下来,项霆整张脸都是黑的。
“他什么意思?我就是从那边回来的,肯定是我对情况更熟悉啊,结果为什么派项霖去?”下朝后,项霆跟着周立寒后脚刚踏进周府,就忍不住压制已久的愤懑。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故意考验咱俩了。”周立寒也蛮意外但也理解:
“你看,他还当场许诺如果办得好,就给项霖封爵——也没说是封什么啊,以他嫡长子的出身和贤能,应该肯定是直接封亲王甚至太子,而不是郡王了。这说给谁听啊?给咱俩听的呗。让我辅佐他?这不是赤裸裸的要看我会不会替你忌惮他,在外边儿伺机下手么。”
项霆自然也想到了,他只是觉得自己这位老奸巨猾的父皇很过分,明着来的阳谋,全看他和周立寒会不会明知是坑也要跳。
坦白说,如果项霖背后的皇后一族没有那么强势,项霆根本不会在乎这个事儿——因为那样的话,他和周立寒就肯定不会忌惮项霖了,哪怕他是嫡长子。
但问题就是在于,项霖背后的外戚很强势。而且皇后和周蕾冬之间的斗争,已经在后宫开始了。
所以,如果先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的话——先别说周立寒会不会趁这次外出公差的机会对项霖如何,便是项霖,或说是他背后的皇后族人,是极有可能反过来趁机除掉周立寒,或者借机给周立寒扣黑锅,从而株连到他的。
“这就是陈瑰意说的‘黑暗森林’么?”周立寒越想越无奈地笑了:
“项霖和皇后不知道咱俩会不会对他们下手,咱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咱俩会下手,他们不知道咱俩知不知道他俩觉得咱俩会不会下手.......‘无线猜疑链’。哈哈哈,这个定理真好玩儿,是哪个天才归纳的?就是有点儿玩命。”
相当于两边都在拿自己的权利地位生命在猜疑,在赌。
“一点都不好玩。”项霆圆瞪着她,“而且抛开这件事本身的牵扯不谈,光说你俩同去,会牵扯的不止我们和项霖、皇后,十之八九还有....那个人。”
周立寒秒懂:“对呗,料想就算我和大皇子殿下真的都是君子,齐心办事儿,总会有根搅...呸,有一粒坏了整锅粥的老鼠...呸!总会有个搞破坏的,强行让我们两方闹掰。”
“是这样呢,我其实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项霆点头,在院子里踱步左思右想没有良策,气呼呼道,“还是别干了最好,走,跟我进宫把这活儿给推了。”
“别呀,这多好一机会。”周立寒却不肯,扬眉道:
“若我有惊无险了结此事,甭管项霖封什么爵,我肯定也有功啊,而且,这也会是我在京城目前最大刀阔斧、真刀实枪干一场的政绩,可以直接立稳脚跟的。我是肯定要去的,咱们现在就是想想,怎样规避可能碰到的遭遇。”
项霆简直想抓着她的双肩使劲儿摇:“周立寒!你脑子里除了政绩升官儿就没有别的了吗!这些都是你成功的情况,那万一你失败了呢?你死在这事上了呢?!”
“死了就是我该,没那本事应对,后面自然也就没本事继续斗争。”周立寒想得很开,又低低咕哝了句,“就当我是赎完活罪了,有什么不好。”
项霆实在忍不住了,贴上来真的抓住她肩,指头发白:“周立寒!你不许说这种晦气话!你要活着,一直活到我和你成为——”
“行了我就随便说说,不忌讳说这种话的才命硬,懂不?”
周立寒挺怕他把话说完的,掰开他的手往后退,“我是在想,这位陛下看来比我们以为的更...绝情呢。也更像个赌徒。”
她不信治宪帝上午发口谕的时候,没有想到安排她和项霖一起出差,可能会发生些什么情况。
如果项霖真的就此出事,那一定是她下的手吗?未必,外面还有根生怕他们两个人都好好活着回来领功的搅屎棍;
但也不能因为外面有搅屎棍就认为不可能是她下的手,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趁机把项霖给除掉,栽赃到摄政王头上的呢?
反过来,如果她出事了也是一样的。所以——
可以说,这一局出现人员伤亡的概率是极大的。治宪帝当真如此敢赌,拿她的命赌便罢了,就算忌惮项霖背后的皇后一族势力,好歹也是亲儿子,怎么连嫡长子的命都敢一起赌上?
还没估算一种最坏的情况:她和项霖两败俱伤甚至两败俱亡,治宪帝既损失了嫡长子,又损失了她这根北镇抚司锦衣卫钉子,摄政王坐享渔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