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韩裘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父爱,周立寒非常有自知之明。
虽然六七岁之前韩裘确实很喜爱她——主要是因为喜爱娘亲。
韩裘起初喜爱娘亲到什么程度呢?
照理说,就算是非嫡出的子女也还是由正妻嫡母抚养,但韩裘偏偏特许娘亲可以亲自抚养她。
毫无疑问,娘亲这样土生土长的“野女子”不可能把她抚养成官家闺秀。否则就不会放任她这么多年跟着韩馗学武策、练骑马之类的了。
韩裘起初还觉得,周蕾冬把女儿养得活泼机灵一些挺好的。
就像他喜爱周蕾冬一样,他在京城里接触的都是三从四德的淑女,见到周蕾冬这样没被女戒女德驯化过的,自然感到新奇有趣。
也正因如此,周蕾冬只能是他的妾。
妾当然可以这样,但女儿不能这样。妾是他的私房物,女儿却是要代表自家嫁出去的。
于是自七岁性格差不多定型后,韩裘逐渐就不喜欢这个“刺头”二女儿了。
韩裘想到一个办法。
那就是也把她送给不需要掌家女主的权贵当猎奇的小妾。
通过瑾王建府宴会和百官宫宴,韩裘得逞了,素来喜爱童女的太子果然看上了年仅十岁的二女儿。
尽管周蕾冬苦苦哀求他别把女儿送进东宫,他也无动于衷,毕竟这个机会很好,既可以把看不顺眼的女儿送走,又能跟太子搭上关系。
哪怕二女儿诉苦说太子轻薄她,韩裘也不在意,反正都定亲了,又不是要当太子妃,轻薄一下不用浸猪笼。
至于二女儿逃婚的事,他确实很慌,但慌的肯定不是女儿安危,而是太子对自家的态度。
所以才接着把逃婚女儿的生母双手奉上。
由此可见,就算韩裘此时真的知道周立寒就是他女儿,想要暗中对女儿出手对付,也极有可能——只要女儿会威胁到他的利益。
如果他不知道周立寒是韩黎,那就更没有顾忌了,对付一个毫无关系的毛头新臣有什么大不了。
只是,韩裘先将姥爷控制起来是为什么?做人质以便拿捏?还是让周立寒家中无援?
周立寒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她对五城兵马司的情况不熟,于是去找乐台。
乐台桌子上摆了一堆的奏折抄写本——是北镇抚司将未来几日官员将要在朝上上奏的奏折内容概况,以便提前把握一些情况。
见到她来,乐台吓得一抖,不动声色地把奏折抄本慢慢收起来:“怎么了周老弟?”
不用这么慌张吧?周立寒奇怪地看着他,直奔主题:“属下家中遇到了一些麻烦,想来找大人了解一些关于南城兵马司的情况。”
乐台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倒也不问有什么麻烦,直说:“南城兵马司啊,领头的指挥是成麟将军,虽然军衔低,但实际上在三四十年前作为主力军,为先帝立过大军功。只是后来‘大清洗’,他的顶头大帅很有先见之明地隐世了,剩下些如他一般的小将,权欲熏心的都被先帝陆续清理,他倒是活了下来。虽然如今只是正六品指挥,也几乎不再有出征立功的机会,但比起其他人,已经很好了。”
周立寒问:“那可有与他存在利益关系的官员,或是有过节的仇人?”成麟也是正六品,与她平级或以上的官员军官,她没资格调其卷宗,只能问乐台。
“几乎很少,因为经历过‘大清洗’,他到如今都不怎么与人往来,更甭提结交利益。”乐台道,“都只是默默地在其位谋其职,不抢功不犯过,所以南城兵马司可以说是五城兵马司里存在感最低的。”
这样啊。周立寒稍稍放心些许,如此说来成麟应当不会帮韩裘、黄岐迫害姥爷,或者如果她需要他的帮助,也应当不会遭到拒绝。
“那他与副指挥黄岐的关系如何?”黄岐的卷宗上没有备注这点,她只能问。
乐台答道:“没特别关系吧,二人名为上下属,但实际上没啥联系,都各司其职。至于另一个副指挥,就是个官贵塞进去的关系户儿,虚衔罢了;再往下就......”
行。周立寒听完心里稍稍有底了,抱拳道:“多谢大人告知。”
走的时候她故作好奇问:“大人,您今天怎么怪怪的,见到我怎么像贼见衙役似的。”
昨天做了那什劳子鬼梦,今天见着本人能不心虚吗?!乐台嗨呀一声,用一件事掩盖这件事:“你小子最近成筛子了,自从韩馗案被你扭转乾坤以来,就陆续出现了弹劾你的折子。”
周立寒扬眉看他桌面:“哦?这些都是?都弹劾我些什么呢?”
“什么私闯民宅打扰乡邻、私挖东湖破坏环境、私收韩馗之贿帮他洗白......”乐台丢了几本给她看,“就跟在岩城那时候,姓曾的找你茬一个样儿。”
周立寒无聊摊手:“看您本来也没打算告诉我,所以应该不用在意?”
“开玩笑,怎么说我也是皇上小舅子,北镇抚司千户。”乐台傲娇地瞋她,“这点事儿为兄要是兜不住,哪敢喊你上来啊?这些无关痛痒的折子,且不说我扣得住,便是呈上去,陛下也不会真拿你开刀,甚至能更记得你一些。”
好家伙,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