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同样沿运河畔缓缓展开,是经由一位同事转述的关于他同事的亲身经历。王二爷,一个在运河上摆渡为生的男子,姓王,他的生活与这条古老的水道紧密相连。他不仅在河面上迎来送往,还在水中布下渔网,以此捕鱼为生,赢得了附近居民“王老大”的亲切称呼。王老大的家族世代以摆渡为业,而他,作为这一传统的继承者,几乎将船视作了自己的家。每日拂晓前,他便会潜入水中,从渔网中捞起新鲜的鱼儿;白日里,他则摇着橹,载着乘客穿梭于波光粼粼的河面;夜幕降临,他便在摇曳的船上休憩,每隔十日半月,便会返回家中,将辛勤所得交付给家人,并带回些粮油米面,再到集市上沽些酒来,以备夜晚小酌。
王老大的一生,简朴而纯粹,唯一的嗜好便是每晚那二两小酒。对他而言,这酒并非奢华的享受,而是生活的调味品。有时,一盘花生米便能成为他的下酒菜;有时,是几尾小鱼;甚至,一盘简单的咸菜也能让他心满意足。每当酒席摆开,他总要先将第一杯酒轻轻洒在地上,以此向周围的神灵与鬼魂表达敬意,随后才悠然自得地品起酒来。
某个细雨蒙蒙的夜晚,王老大见天色已晚,河面上再无行人,便收拾起渔网,炖了几条不值钱的小鱼,端上桌,拿起酒瓶,一如既往地先将第一杯酒洒向地面。舱外,风雨交加;舱内,一盏油灯摇曳,映照着他孤独饮酒的身影。就在这时,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在风雨中回响。他仔细聆听,心中不禁生出疑惑:如此深夜,风雨如此之大,还会有谁需要过河呢?他随口问道:“谁啊?”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低沉而神秘:“听我说,请勿惊慌,我非人,乃鬼也。我已在此地守候百年,每晚都承蒙老大第一杯酒的馈赠。今夜,我闻酒香而来,本想一见真人,又怕突然现身会吓到老大。因此,先在外面呼喊,以投石问路。今晚,我并无他意,只想与老大共饮一杯,不知老大可否赏脸?”
王老大一听,心中暗自思量:原来是个酒鬼鬼魂啊!既然他并无恶意,我又从未见过鬼魂,再说了,他喝了我这么多年的酒,想必也不会害我。于是,他爽快地回答道:“王某既然与君有缘,那就请进来吧!”说完,他起身欲去打开舱门。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声音:“老大不必麻烦,我自会进来。老大请勿害怕。”话音未落,王老大只觉一阵冷风拂过,油灯的火苗忽闪了几下。待他回过神来,只见矮桌旁已经多了一位客人。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清了这位客人的面容:圆脸、肤色略黑、双眼炯炯有神、短须、一头长发束于脑后、体型微胖、身着黑袍。
王老大,虽以胆识过人著称于乡里,却在那一刻,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惊得心头一颤。这并非源于访客外貌之奇异,而是其现身之突兀,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之气。那访客静静地凝视着王老大,后者连忙从矮桌之下取出一个碗,匆匆斟满酒水,恭敬地递上前去。访客接过碗,先是凑近鼻尖轻嗅,随后仰头豪饮一大口,王老大见状,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然而,他察觉到自己举杯的手竟微微颤抖,这些细节并未逃过访客敏锐的目光。饮罢此酒,访客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洞察人心的温和:“看来,即便是英勇如王老大,心中也藏着一丝畏惧啊。且让我先自我介绍一番,也好让你放宽心怀。我乃前朝遗民,家乡位于真州,姓谢。二十岁那年,我娶妻生子,生活美满。三十多岁时,有幸在官府谋得一职,负责押运盐巴至京城。
记得有一年,我押运盐船至此地,夜晚泊船于对岸河槽之中。那晚,我起身巡视,不料家中小姐不慎落水。她本水性尚佳,但夜间迷蒙,未能辨清方向,最终溺毙于水中。直至天明,众人开船时才发现她已失踪,沿河搜寻数里,耗时数日,却始终未能找到她的遗体。无奈之下,我们只能继续前行。十余日后,她的遗体才浮出水面,被当地人随意地掩埋于河畔。待我归来,得知此事,悲痛欲绝,却因路途遥远,无力将遗体运回故土。家人也曾试图前来,却也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自此,我的魂魄便徘徊于此,未能安息。
年复一年,我目睹着王老大每晚以酒水祭奠,或许是因为无聊,这竟渐渐成了我的一种习惯。每当夜幕降临,我便来到船边,等待与你共饮。说到这里,他轻声安慰王老大:‘从今往后,我再来时,你无须害怕。我生前心地善良,即便死后化为水鬼,也未曾为非作歹。自我离世后,这条河流上下游再无溺水之事发生,但凡有人落水,我都会尽力将其送至岸边。’
王老大听后,细细回想,确如访客所言,心中的恐惧逐渐消散,于是放宽心怀,与访客继续畅饮。不知不觉间,远处传来了鸡鸣声,访客慌忙起身,向王老大道别,言辞间满是感激。他提到王老大捕鱼之艰辛,仅够温饱,遂决定以后每日鸡鸣前,潜入水中,驱赶鱼儿至老大的渔网中,以此作为酒钱的回报。言毕,一阵冷风吹过,访客的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那夜之后,王老大彻夜未眠,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便匆匆起身收网。而那天,他所捕获的鱼儿数量竟是往日的两三倍之多,仿佛是对他勇敢接纳那位神秘访客的最好馈赠。
王老大心中洋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