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育秧不需要占用太多土地,只在实验田圈出一个四平米的地方就够用了。
等红薯秧长起来后,再扦插,那时红薯秧会长得更健壮,挂果也会更多。
柳阔、陈谊和熊俊三人准备好了土壤,正准备埋红薯种的时候,田垄上忽然跑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那少女圆脸柳眼,身着朴素的蓝色细棉布衣裤,脚上踩着黑布鞋,虽然皮肤黝黑,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点亮了整个人。
她手里拿着一本簿册和炭笔,一蹦一跳地跑到顾青槐面前,向她行了一礼后,满脸崇拜地道:“您就是清河县主吧?我是大司农柳阔的女儿柳秋实,秋天的秋,果实的实。听说您今天要教我爹种植红薯,我也想学习,可以吗?”
好朴实的小姑娘!
顾青槐冲她友善地笑笑,正准备回答可以,就听到柳阔严肃着脸,厉声训道:“你又跑来干什么!你看看你,晒得像不像锅底灰?都十四岁了,正是议亲的年纪,整日顶着黑锅皮,哪个后生看得上你?!”
柳秋实哼了一声,梗着脖子道:“看不上就看不上,我还看不上他们呢!爹,我喜欢研究庄稼,喜欢种地,我要当农女!”
“当农女?农女那么好当?你一个姑娘家,再这样不着调,小心嫁不出去!”柳阔气得胸口疼。
他这辈子只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都没有,虽然秋实这丫头聪明可爱,本性纯良,他也甚是喜爱,但小姑娘家家的,去绣绣花写写字不好吗?非要像男人一样跑来种地?
为了闺女种地的事,他可没少被族兄子侄们嫌弃。
就连他的老母亲都非常看不惯他这个大闺女,整日在他妻子面前念叨,指责她把闺女越养越丑,算是彻底废了。
柳秋实满不在乎地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还不想嫁人呢!”
熊俊笑着打趣道:“放心,你只要把皮肤养白一点,肯定嫁得出去,熊叔告诉你,后生们都喜欢皮肤白皙的女子”。就像县主这样的。
柳秋实平日和熊俊、陈谊都混得很熟,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她翻了熊俊一个大白眼,冷哼道:“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关我屁事,我不在乎!我不稀罕他们喜不喜欢。
以后我也要做大司农!培育出更多更好的种子,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
陈谊不赞同地摇头,“你一个女孩子,嫁人生子才是正经事,你说的那些事应该由男人来做”。
柳秋实切了一声,“陈叔,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生子?我不嫁人难道天理不容?很多事男人能做,女子一样能做!我觉得你们男人真的很狭隘、迂腐,就喜欢把我们女人困在方寸之地,生怕我们发光发热,脱离你们的掌控!我们不是木头,也有自己人生!”
顾青槐眼睛一亮,看向柳秋实的目光满是赞赏。
这个小姑娘心思通透,理想高远,很有格局,是个好苗子!
柳阔气得想抬手打人,柳秋实向亲爹吐了吐舌头,立即躲到了顾青槐的身后,然后伸出脑袋朝亲爹做鬼脸。
柳阔两眼一闭,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顾青槐失笑,诚声道:“柳大人息怒,我觉得柳大人把女儿培养得非常成功,秋实小妹具有超凡脱俗的优秀。”
柳阔见顾青槐真心实意地称赞自家闺女,便放下手,疑惑地问:“县主何以这样说?您看看她,黑不溜秋的,举止跳脱,哪有一点点闺秀的样子?她现在就是我们家的刺儿头!”
顾青槐认真道:“优秀的女孩不一定非要长成闺秀的样子。”
柳秋实偏着脑袋,两眼闪闪发光地看着顾青槐。
顾青槐轻笑着继续:“女孩们不一定非要长成玫瑰,长成牡丹,如果她乐意的话,她可以长成茉莉,长成雏菊,或者做无名小花。假若她不想做花,她可以长成麦子,长成小草,长成大树。每一种成长,都是有意义的。
柳大人或许觉得帝都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才是闺秀的典范,可您不觉得她们千篇一律,仿若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木偶么?她们的生命单调而无趣,要么围着锅台转,要么相夫教子,要么与一众妻妾争宠,勾心斗角,在完全失去自我中庸碌地消磨一生。
我和柳大人正好相反,我更欣赏秋实姑娘这种鲜活蓬勃、斗志昂扬,有主见,勇敢追求梦想的姑娘。的确,秋实在千篇一律的贵女中看起来非常另类,不合群,可您不觉得只有她在勇敢做自己么?
其他女子连做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她们的人生被别人按照条条框框涂抹颜色,那些色彩不一定是她们所喜欢的;而秋实的人生可以自己主宰,涂上自己喜欢的颜色。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柳大人,您不该斥责您的女儿,您该为她骄傲,她是独一无二的!”
顾青槐的一席话,让现场几人都愣住了。
柳阔忽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陈谊和熊俊也一脸思忖。
柳秋实眼底的崇拜都要溢出来了。
顾青槐看着柳阔道:“柳大人,在世俗价值观一边倒时,您有勇气为自己独一无二的女儿自豪吗?如果您愿意您的女儿泯然众人,您可以让她折断翅膀,变得灰头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