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家里还有哪些人?爹娘可还健在?有无兄弟姐妹?”朱婆子好心地询问。
如果人家有爹有娘有兄弟,她就不好意思要人家认阿望当爹了。
赵望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竹筒,也定定看着阿仁,眼神满含期盼。
他成过一次亲,是倒插门,可媳妇生的几个孩子都不是他的,在那个家,他活得窝囊至极,连牲口都不如。
后来在老娘的坚持下,他终于摆脱了那个可怕的家,从此,他对女人和成亲恐惧不已,再有媒人上门,他都拒绝相看。
阿仁低下了头,沉默着不说话。
朱婆子以为自己问到了对方的伤心处,就连忙摆摆手,不好意思道:“哎呀,阿仁,你可别怪朱奶奶多嘴,你是朱奶奶和阿望叔的救命恩人,朱奶奶就是见你这孩子讨人喜欢,又是孤身一人,无家可归,真心想认你做孙子,这才多打听了一些,你可别怪朱奶奶,嘎嘎嘎……”
讨人喜欢?
野人,也就是齐元修,自我扫视了一遍,满脸胡须,衣衫褴褛,邋遢脏污,并未觉得自己讨人喜欢。
这朱婆婆大概是看他可怜,想收留他吧。
朱婆子慈爱道:“阿仁,朱奶奶说的都是真的,你若无家可归,就跟朱奶奶回家,你若不想做朱奶奶的孙子,那就和咱家搭伙过日子,反正你想咋样都行,以后别待在山里了,太苦,还危险”。
“无妨,朱奶……奶,我……我愿意做您孙子,只要您不嫌弃”,阿仁低声道。
他以前都是叫皇祖母,从未称呼过“奶奶”这个词,嘴巴不那么利索。
“不嫌弃,不嫌弃,哎哟,我有大孙子咯!”朱婆子嘎嘎笑,笑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
赵望也咧开嘴,心满意足地喝了几口水。
齐元修抬眼看向朱婆子道:“朱奶奶,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先前听到他们说要去土牛村,实在太巧合,他还想再确认一遍。
老妇人叹道:“我闺女是个命苦的,嫁到土牛村,男人被石头砸成了傻子,大儿子也瘫痪了,日子过得实在艰难,前些日子又听人说,我外孙女和离归了家,我和你阿望叔担心不已,就想过去看看他们。”
闻言,齐元修都愣住了。
听硕儿说,收留他的那家人女主人叫赵樱,男主人脑子被石头砸坏了,大儿子的确是个瘫痪,三女儿叫顾青槐,也是和离回娘家的。
各种信息都对得上号。
这赵樱和赵望肯定是兄妹俩!
天下竟有此等巧事?!
他随便出手救了两个人,这两人竟然是收留硕儿的那家人的亲戚?!
先前他藏在灌丛里,为了不惹人注意,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是他看着老妇人被人打,就想到了死去的外祖母。
外祖母被人一刀砍掉脑袋的时候,应该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
那一刻,他气血上涌,恨意滔天,骨子里的倔强和傲气,让他偏要和老天作对,偏要救下这个老妇人。
于是,他扔出了一块石头。
见齐元修发愣,朱婆子补充道:“我们去看了我闺女,就回家,我家住在白云村。”
“嗯,好”,齐元修点头,满脸胡子和脏污很好地掩饰了他的惊喜。
他听硕儿说,他们的新身份就是顾青槐外祖母的远房亲戚。
这下阴差阳错,认了赵望做义父,朱奶奶做奶奶,就更为妥帖了。
而且,顾家人准备把外祖母和舅舅接过去养老,朱奶奶和阿望叔以后应该也会生活在土牛村。
不管怎么说,先见到弟弟和儿子再说。
炫儿那么虚弱,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三人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上路,现在太阳快落山了。
朱婆子估计晚上戌时才能走到土牛村。
星稀月明,蛙声阵阵。
顾老四家的小院里摆了个木桌,木桌上点了根大蜡烛。
一家子都坐在木桌边跟着顾青槐学习阿拉伯数字,现在已经学到了50,要求能读会写。
除了赵樱,所有人都能丝滑地数到50。
顾青丫虽然不能说话,但她能写从1到50的数字。
赵樱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如三岁的小火,羞愧地缩着脑袋,尽量降低存在感。
她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不要紧的,她笨一点没关系,她生的几个娃聪明就行了。
她男人要是不傻,也是个聪明的。
顾青松却非要拉着她,要求她上进,“阿娘,不要气馁,莫要灰心,等我学会了就慢慢教你,多数几遍就学会了。”
顾青松脸上的青肿都消了下去,嘴角和耳边的缝针也都拆了线,但还是有明显的疤痕。
“好”,赵樱苦着脸,答应一声。
她真的不想学,那些数字饶得她脑袋发晕。
正在掰手指头数数的小火,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眨眨眼睛道:“我父——阿爹肯定想我了。”
齐元硕听了,心里又沉重了几分。
前几天,他去北麓边陲找大哥了,大哥那个窝棚被烧得渣都不剩,那里的人都说,大哥被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