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府议事已经算得上是大宋朝堂上仅次于御前议事最高规格的决策行为了,但就算如此两府相公们也没有得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高若讷为人谨慎,仔细思量后才道:“此事诡谲,蜀中相距东京千里之遥,广南亦是如此,不若多派人前往打探,以应时局之乱也?况河西若真以大军至广南,不可不慎,然既是秘密潜入,人数必寡,所图者恐非广南也!”
文彦博微微点头,缓缓起身道:“诸位,事急从权,我等还需将此猜测上奏官家,御前合议!”
其实他也说出了在场众人心中的想法,毕竟再大的事情也是要在官家面前御奏的,两府议事不过是把众人的消息和观点尽数说出,互相讨论得到一个差不多的结果,若有争议,或有不同的见解,最终还是要御前合议。
这就是大宋的官僚体系,也是大宋中央集权的方式,在国事上,相公极少能独断专行,而皇帝也是如此……
只不过这套臃肿,低效的机制在大宋运行了很多年,在未来也要依旧运行下去,没人会去改变这套机制,就算范仲淹当初的变法也不敢涉及,原因便是谁也不敢打破皇权与相权之间的互相平衡和妥协,这不光是皇帝与宰相之间的权利问题,更是皇帝与士大夫之间的权利平衡。
大宋虽然限制了文武的权利,但同时也并没有加强皇帝的权利,官家在很多时候同样也要被士大夫阶级所限制。
很多时候叶安的选择就是基于大宋的政治形态所作出的,而赵祯全然不知。
紫宸殿中,赵祯坐在御座之上依旧是君临天下的模样,但现在的他却觉得风雨飘摇。
广南之乱愈演愈烈,王尧臣与杨文广领兵二十万南下平叛,可大军刚至广南便遇阻。
王尧臣认为破敌之法为断其后援,令杨文广率前军直捣黄龙,发兵邕州以断其后路。
谁知侬智高率军已然还师!
结果北方禁军竟难以适应南方之天气,前军受创,杨文广被困得脱,这一系列战报传来竟有一种深陷泥沼之感。
杨文广出自天波杨府,乃金刀老令公杨业之后,也是大宋将门中为数不多还能领兵作战的将领。
连他都差点深陷邕州城外,这让原本信心满满的赵祯备受打击,只能下旨严令王尧臣谨慎用兵,避免再度出现损兵折将的局面。
王尧臣乃是朝廷的枢密副使,已经是能拿得出手的最高平叛之帅,现在出师不利,以后还不知有多少波折,最重要的是,赵祯清楚此次调遣北方禁军南下,所费何止万巨!
若不能快速平叛,一旦陷入持久,朝廷的花费恐怕又要加剧,而此时的东京城已是怨言四起,皆因东京交钞不断滥发。
赵祯身为官家,在经济之事上当年没少同叶安学习,自然知晓交钞滥发的下场,可现在的朝廷已然是骑虎难下。
就算是饮鸩止渴,他也必须要用东京交钞,而非左藏库和封庄库中的钱财。
因为从始至终赵祯都觉得叶安一定会利用东京交钞的弱点来对付大宋,而唯一能够反击河西的办法只有一个,国朝拥有足够多的财富!
只要自己手里有足够的钱,就不怕他叶安把东京交钞变得一文不值,天下财货都在往东京汇集,他叶安不过只有着河西之地而已,岂能同大宋抗争?
每每想到此处,赵祯便骄傲的想要大笑,虽百般不愿,但在他的心中依旧把叶安当作和他相差不多的对手……
只是连他也没想到侬智高居然会背叛大宋,本因为忘了旧情而已,本不打算得罪交趾国,却未曾想这个侬智高“天生反骨”不去攻打与其有杀父之仇的交趾国,却来对大宋下手!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自己陷入如此局面,不得已又要调兵南下,又要花费大量钱财,使得交钞快速贬值至此!
否则也就无需担心河西,无需担心他叶安了。
但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文彦博居然说河西正在打蜀中的主意,而田况却说这很有可能是河西的声东击西之计。
一时间赵祯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只能看向殿中的两府相公们道:“诸位相公以为,蜀中与广南何重也?”
“蜀中!”田况想也不想的开口,但见殿中众人皆看向自己,顿时尴尬的躬身后退。
倒是文彦博微微点头的出班道:“启奏官家,臣亦附田中丞所言!蜀中之地处处险要,一旦关隘,锁钥之处被占,再想用兵恐难于登天……”
随着他的话,赵祯的脸色难看至极,很快又皱眉道:“既然如此,蜀中可有警讯传来?此等大事,就算河西准备充分,突如其来,恐也难以如此平淡吧?”
文彦博与宋庠,高若讷三人互相看了看,最终低声回答道:“不曾……”
赵祯松了口气,他其实最担心的便是蜀中有失,如此又要从北方征调大军前往蜀中围剿叛逆,可广南叛乱未定,再度用兵……以东京城眼下的局面,那便是真的要天怒人怨了。
作为大宋的官家,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大宋只能出兵广南平叛,而无暇他顾蜀中,若河西真的侵袭蜀中,那便只能依靠蜀中的力量来应对。
而这么些年来,蜀中起义不断,国朝对蜀中的提防就没有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