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皇宫东南角的政事堂中,文彦博沉默不语。
身为参知政事的宋庠和枢密使庞籍,参知政事高若讷以及刚刚提拔为御史中丞的田况四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他们都不明白为何今日文相公把他们尽数召到政事堂来。
若有大事,也该是御前朝奏才是,两府相聚议事也非不可,但人也没来齐啊!
“老夫寻诸位前来有一大事始料不及,非是广南之事,而在蜀中。”
文彦博终于开口,但一开口便让原本官职最小的田况忍不住起身惊呼:“莫不是蜀中生变?!”
宋庠等人差异的看向田况随即便释然,毕竟这位御史中丞曾在益州担任知州,蜀中百姓多将其类比张咏,但在场的人都知晓,他在治理蜀中上要比张咏更加透彻,也对蜀中更为了解。
文彦博虽然年岁大,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尤其是被他盯着看,田况不自觉的便微微欠身:“文公见谅,元均失态。”
谁知文彦博微微摇头:“算不得失态,毕竟关乎蜀中,千般小心,万般失态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见田中丞这副模样,莫不是猜到什么了?”
田况见众人齐齐看向自己,随即苦笑道:“文相公直说便是,何故在元均身上打哑谜,之前只是听说……”
“现如今恐以成真!”
不等田况说完,文彦博便陡然提高音量,整个人也猛地站起道:“诸位,蜀中有警!河西染指其中,川陕危矣!”
“什么?!”
就算田况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惊,众人之中虽然他位卑言轻,但对蜀中却极为了解,不由得开口道:“蜀中地势险要,民风彪悍,国朝历来以严政防范蜀中不是没有道理,若河西真的拿下蜀中,后果不堪设想,不知文相公的消息……”
文彦博面色难看,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相信小道消息,若非对方是他儿时的玩伴,蜀中又事关重大,他绝不会在广南平叛刚刚开始便召集两府商议蜀中之事。
将要家中的书信拿出来,文彦博低声道:“诸位,这是来自蜀中大儒葛长元之书信,里面已详尽讲述蜀中变动之全貌,还有,诸位不觉得最近关于蜀中的消息越来越少了吗?且所有传来的消息都是在报喜不报忧,就连朝廷的两税之事,也没引得蜀中动荡,要知晓今年的秋税可是比去年还要高上两成的……”
随和文彦博的话,宋庠不由得开口道:“文相公所言极是,每年秋税时,蜀中的怨言往往最多,别说是百姓不满,就连有些官员也是埋怨诸多,现如今却少有耳闻啊!”
“依我看这简直天方夜谭!”
边上的高若讷忍不住开口道:“河西在什么地方?西北甘凉之地,蜀中位于西南,中间还隔一个秦凤路,如何能悄无声息的拿下整个川陕四路?”
文彦博提醒道:“是蜀中,而非是整个川陕四路。”
高若讷微微摇头:“就单单一个蜀中也不可能,蜀中并非弹丸之地,整个蜀中沦陷,消息早已传遍国朝,不会只有我等从文相公的旧友书信中得知。”
高若讷显然是不相信的,他的话也代表了在场众人的疑问,如此重要的消息怎么可能会传的如此之慢?
唯有身为枢密使的庞籍缓缓点头:“若金牛道,米仓道,五尺道,剑门关皆被河西拿下,这也并非不可能!”
庞籍精通兵事,他一开口便给众人打开了全新思路,蜀中并不代表整个川陕四路,蜀中只是以成都府为中心,一片平原而已。
若是金牛道,米仓道,五尺道,剑门关等地被河西所控制,极有可能出现消息只进不出的情况,由此可见葛长元的这份的消息便显得弥足珍贵。
文彦博看向田况道:“你曾为益州知州,对蜀中之况知之甚详,如今尧臣广南平叛,精锐南下,该以何法应对蜀中之危?”
田况皱眉思索,在场众人皆没催促,他虽为御史中丞品秩不高,两府相公中的任何一个都能比他大了不知多少,但田况为人耿直,才能出众,尤其是在益州时,更是因调和朝廷与益州矛盾而闻名,可以说在场众人之中没人比他更了解成都府的情况。
“蜀中苦朝中苛政久矣!”
这是田况开口便说出的话,就在旁人脸色大变时,他又缓缓道:“虽如此,蜀中官员,大儒,皆有为国为民之志,非叛逆可以轻俘!”
说完田况便转身看向文彦博道:“不知文相公从何处得知蜀中已归河西之制,但就以成都城中的怀远军,以及知府事赵拚的为人,也绝不会让河西轻易吞并蜀中,况且田况听闻一些传言,不知……”
这显然是在质疑文彦博的判断,但他并不恼怒,而是看向犹豫的田况笑眯眯道:“但说无妨。”
轻咳一声,田况缓缓道:“蜀中之危不过疥癣之疾,河西若吞并蜀中,不可能只有这般动荡和小道消息传出,蜀中亦不可能不出一兵,一将,毫无战事而归降!”
在场众人微微点头,毕竟田况分析的更符合当下实际,但他并没有说完,而是话锋一转又道:“相反,最近来自蜀中的消息虽少,但却并未绝断,倒是另一则消息却是让下官如噎在喉!”
“哦?元均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