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顾焱之扶着萧绫羽下去。
对面马车上也下来一位老者,佝偻着身躯,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长相斯文,气质儒雅。
“老臣拜见殿下。”
在身边书童的搀扶下,老者颤颤巍巍地福身行礼。
顾焱之颔首:“上官大人不必多礼。”
上官颂,曾担任京兆尹,负责管理京城大小事务。为官清廉,兢兢业业,为人正直却处事古板。
因为不满官员贪污腐败,作诗一首,暗责皇帝不辨奸佞,触怒龙颜,被联名弹劾,贬为县尉。今日正是其下江南赴任之时。
顾焱之开门见山:“极乐散之事,听闻大人已经找到线索,可否告知一二?”
上官颂白眉一皱,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事关百姓,孰轻孰重,老臣心中有数,但臣有一疑惑还请殿下解答。”
他目光敏锐:“殿下是如何得知老臣在查极乐散?”
萧绫羽看向身侧的人,对方却没有要她回避的意思。
顾焱之颔首:“不瞒大人,我的属下无意与您的人有过交手。”
上官颂听罢面上一惊,小声道:“若老臣没记错,那时殿下尚在禁足,禁足期间暗中查案,可是杀头的大罪。”
顾焱之目光一凛:“极乐散危害北宸已久,还望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他敢直言明说,一来是没有留下半点的把柄,二来是让对方觉得破案有望。
上官颂摸着胡须,思虑良久:“可即便殿下亲自查案,没有陛下旨意,终究寸步难行。”
“好生古板。”萧绫羽在心中吐槽。
顾焱之凝眉,从腰间取下一块调令一示。
上官颂脸色一变:“既如此,老臣便不多隐瞒。”
他转身从马车上取下来一卷木牍,双手呈上。
顾焱之接过展开细看,目光落在一处:“扶柳学堂。”
—
送走上官颂,二人上了马车回府。
顾焱之看着手中木牍垂眸深思,萧绫羽看着他问:“上面写着什么?”
顾焱之毫不隐瞒:“上官颂查极乐散查到了扶柳学堂,此处是收养京中流浪乞儿的义学,但是近来义学附近出现了许多漠北人士,留连不返,后一位私塾先生无故失踪。”
萧绫羽神色一变,扶柳学堂?她娘亲用方仪楼的名义匿名资助的一处义学。
顾焱之继续道:“兴办此处义学的是方仪楼,我在想此事是否和方仪楼有关系。”
“应该不是方仪楼。”
萧绫羽蓦然开口,声音武断,顾焱之目光晦暗不明。
方仪楼,她常出入的地方。
萧绫羽当他是在怀疑她,继续道:“方仪楼出资建的义学有三处,分别是慈宁,扶柳,菩提,要玩灯下黑,为何不选最近的慈宁?要避开督察,为何不选偏远的菩提?扶柳建学最晚,陈设最好,极乐散流入时,扶柳学堂尚未成立。”
她一顿输出,说话与平日在他面前弱柳扶风,千娇百媚的模样大相径庭,顾焱之看着她一时怔然。
她竟是这么个性子?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轻咳一声:“那个,去多了嘛,方仪楼的女掌柜十三娘是我的故交,扶柳学堂我跟着她去了几次。”
“……”
顾焱之没作声,半晌才道:“是我欠妥,没查清楚。”
萧绫羽扒拉上他的手臂摇了摇头:“你是刚拿到线索还没查,你要去查肯定比我知道的多,我也是…”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眨了眨眼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要是晕倒了,顾焱之一定会找医师。
“是什么?”
顾焱之垂眸看向她攀上的手,问她。
她摇了摇头:“我也是恻隐之心,帮着解释。”
她喘了喘气,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心一横,站起来换到主位挨着顾焱之坐下,靠在他的肩上。
顾焱之本就坐着偏向她,她偏生挤在二人之间的空隙中,二人身体紧紧相贴,顾焱之垂首便会磕到她。
他把木牍阖上扔在一边,往旁边挪了挪,让她靠着舒服点,温声问:“怎么了?”
女子声音细弱:“困,可能今日起早了。”
顾焱之心下了然:“睡吧,该还有一会儿。”
来时颠簸,他特意嘱咐苍梧回去慢一点。
萧绫羽靠在男人身边,她吊着一口气息转移话题,伸手去碰他挂在腰间的调令问:“这是什么?”
顾焱之对她有问必答,丝毫不遮掩。
“皇帝让我查极乐散,这是通行令,见此令如见他。”
“皇帝?”
萧绫羽低低一笑:“你私下竟不称他父皇,听说你从前是冷宫里的皇子,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的过去。”
她撑不住了,闭上了双眼。
顾焱之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其实我是…”
感觉到身旁的人全身心放松了力道,呼吸均匀。
本来还想告诉她鬼市的身份,她竟睡着了,说睡就睡,倒是可爱,他嘴角轻勾。
马车恰好经过一处坑洼的地面,肩上的人脑袋磕的一痛,眉尖轻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