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将那个少年遗留在了十八岁的夏日里。 可当他身上皂香的气味,一点一点慢慢侵略进她鼻腔时。 她忽然惊醒。 就像是做个一个噩梦,突然有人响了枪声,打破了沉寂,她醒了过来,又像是没真的醒来。 可在一段冗长的安静中,预期的枪声并没有到来。 姜南看着桌面上冒着热气的腌笃鲜,她完全能感觉到自己的不自在,浑身的毛孔都在抗议。 新做的美甲,连同这双银筷子,一起被她攥得紧紧的,似乎下一秒就快要被捏碎了。 本来想要假借单位有工作来避开这场饭局,可周赫言一句“第一次见面嫂子就不给我面子”,直接让姜南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她即便很不想给周赫言面子,可她还是要顾着张秉文的,第一次见他的家人,自己太过于怠慢,确实失了礼数。 眼下,张秉文和周赫言你一句我一句的,姜南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来文都有事?”张秉文将烟灰抖在烟灰缸里,言语中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周赫言:“参加朋友婚礼。” “公司和这儿工厂谈崩了,下个季度的合作打水漂了。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这事来的。” “是吗?”周赫言笑得比张秉文还灿烂,早就不是那股子稚嫩气息,老练了许多,“那公司我没去,上班那一套不适合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太拘束了,我这人还是比较喜欢自由。” 这话一出,张秉文面色难辩,他确实没意料到,按理说,张学强千辛万苦的终于把人找了回来,又在董事会上宣布了周赫言的任命,这是把他当成重点培养对象。 恐怕全公司的人都早把周赫言当成了接班人。 至于他——张秉文,算什么玩意,没了妈,爸又不疼的人,只能自生自灭。 “爸没说你?”张秉文深瞥他一眼,“他能同意?” 想当初,张秉文想要来文都,几乎和张学强撕破了脸,张学强的拐杖从一米远的地方直接扔过来,硬生生砸在他的小腿上。 他跪在地上差点起不来,晕着灰蓝色的淤青持续了将近半个月才慢慢褪去。 这半个月,他收拾行李独自来到了文都,张学强半点关心都没有,更别提这四年里,不曾有过,哪怕一次的嘘寒问暖,他都快忘了自己有个爹。 “说了。我没听。”周赫言转动转盘,将鱿鱼停在了姜南面前,“他还说让我改姓张,我也没乐意。” 他将转盘又转了一圈,依旧将鱿鱼停在了姜南的眼前。 好巧不巧,像是刻意的。 姜南敛着表情在玩手机,瞧见了也当没瞧见。 平日里酷爱的鱿鱼现在也索然无味,她提不起兴趣来,只想快速结束这场尴尬的饭局。 手机搜索页面突然跳出来一个话题 。 #突然遇见前任怎么办? 脑壳疼:妹子们,如果远远看见了,就赶紧掉头走掉,做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这个夏天我要暴瘦:我想我会泪崩吧。 秃头少女鹅:我前几天遇见了前男友,他迎面走过来,我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打了招呼,回去想想他好像眼睛里有泪,他是不是还喜欢我啊? 热心市民中原马匪:我前女友和我在一起八年,其中五年都在劈腿,如果让我在大街上看见她,我非得把她腿打断了。 马桶养鱼:他变丑了,果然是我的爱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你菜大姐啊:滚了一次床单,感觉很好。 …… 姜南睫毛颤了下,被那个“你菜大姐啊”吓了一跳。 这时,张秉文给姜南夹了块鱿鱼,被辣椒包裹着上桌的鱿鱼,边缘发红,扒了皮更是让滋味浸透了进去。 姜南心思不在饭桌上,完全不知道碗里是什么,拿起筷子一夹咬了一口,直接呛出了泪。 周赫言又说:“像我这样的野犬,扒了皮,换上新装又如何,骨子里还是贫民窟的野蛮模样。” “人前人后的风光我消受不起,倒不如自己找一个自由的地方,落得清净,也省得败坏了张家的名声。” “姓了二十几年的周了,改不了了,也不想改。” “周赫言,张赫言,改了姓有人就该忘了我了。” 打火机摁下,火光燃起。 周赫言咬了根烟,“嫂子吃不了辣?” 姜南反应过来才真的感到了辣,直冲脑门,她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