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所有人都在ICU病房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卜聿凡的消息。
急诊的走廊上人来人往,护士、医生进门出门,穿梭不息。
温蓝像个雕塑一般地坐在那儿,她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呆呆地注视着地板上的某一处。
温暖谁也不跟,哪也不去,这孩子也执意要留在医院,站在卜聿凡的病房外头。
“暖暖,小姨带你回家睡一会儿,好不好?”顾白鸥蹲下来,摸摸她的小脑袋。
“我不。我想在这儿陪我爸爸。”温暖咬着嘴唇,小脸蛋儿贴在了顾白鸥的掌心。“小姨,你知道吗?爸爸是为了我才回来的,要不是因为我想他了,他就不会回国,他就不会出事儿……”
“温暖,你怎么可以这么想?”顾白鸥把孩子搂进怀里。“这不是你的错!小姨不许你这么说!”
“小姨,你说我爸爸,他会死吗?”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不会!你爸爸马上就会醒过来!”顾白鸥坚定地注视着温暖的眼睛。
“小姨,我小时候,我爸爸没来找我的时候,我有妈妈,有姥姥姥爷,我觉得我是可以没有爸爸的。”
“傻孩子,你现在也是小时候。”顾白鸥心疼地拢住了温暖的肩膀。
“小姨,我不能没有我爸爸,我爱他。他还不知道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却对我说,暖暖啊,你永远记着,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孩子的泪珠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温暖!好孩子!”顾白鸥陪她一起落泪。
这哪像是一个七岁孩子说出来的话。
“小姨,我妈妈告诉我,他们相爱的时候,有了我,我就是他们的小宝宝!我的爸爸叫卜聿凡!我不能没有我爸爸,我不想让我爸爸死。”
那孩子喃喃自语,重复地说来说去,眼泪就如决堤一般。
“温暖。”尹禾牵住了孩子的小手,坐在她身边。
“尹叔叔问你,你相信你爸爸吗?”
“我信!爸爸说过,他要和妈妈一起,牵着我的手,带我走遍全世界。他说,他要把全世界的椰子糖都买给我,他要带我去海边看太阳下山。”
“你爸爸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暖暖。”尹禾哽咽了。
他本想着开解孩子,听到温暖这么说,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绷不住。
“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只想要爸爸回来。”
温暖口齿清晰地说道。泉水般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她却咬着牙,静默了,和温蓝一样静默了。
“暖暖?你哭出来吧,喊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顾白鸥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她宁可让孩子把情绪释放出来。
“我不想哭了,小姨。我爸爸是舍不得我的,他也舍不得妈妈。我爸爸会醒的,我相信我爸爸!他很勇敢!我也要勇敢!”
温暖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走到了温诚的身边。
“姥爷,我想让你抱着我,好吗?”
“来,姥爷抱。”温诚伸出双臂,把外孙女举到了身上,和她贴着脸,像是小时候那样。
涂满阳和涂强,也一直留在医院。
涂强看到温蓝那迷迷茫茫的样子,把手压在了她的肩头。
“蓝天。”他还用温蓝小时候的本名称呼她。
温蓝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嗯?你叫我什么?”
“蓝天,温蓝天,温蓝?”涂强连着改了几次称呼。
“哦。”温蓝还是恍惚着,她的脸色像白纸一样。
“我在过来的飞机上,请教了两位pharmacology的泰斗级人物,我带来的药一定能救你丈夫。”
“哦。”温蓝轻轻地握住了涂强的手。“谢谢。”
她的手指冰凉,就像是冰块一样。
“温蓝。”顾左杉坐到它身边,搂住了她。
ICU又开始有人进出,拿着药瓶,推着某种仪器。她仍是恍惚迷茫地目送医护进去,再迎着出来的人。
“温蓝,醒醒。”顾左杉摇着她的肩膀。“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你醒醒!”
“我好痛。”她喃喃地说。
她的心脏深处,有那么一个地方,撕裂着,绞痛着。她每呼吸一次,那种剧烈的、抽搐的痛感,就扩散到了她的胸腔,她的脑袋,她的四肢。
“温蓝!”顾左杉把她抱在怀里,抚着她单薄的背。“你别吓我,温蓝!坚强一点,温蓝!”
“好痛!我好痛!”她在顾左杉的怀里哭出了声。“我不能失去他!我不可以!不可以!”
“不会的,温蓝,不会!是你救了他,是你父亲救了他!卜聿凡一定会醒过来,他不会离开!这是注定的!”
“是吗?是我救了卜聿凡?是我父亲救了卜聿凡?他一定会醒!是不是?对不对!”
“对!”顾左杉拥紧了她。“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充满着转机,就充满着生机!”
顾左杉的语气里充满着希望。
“而你们,温蓝,还有温叔叔,就是卜聿凡的转机,就是卜聿凡的希望!”
顾左杉充满感情地,想为她点着心中的那一束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