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在角门边上求见大奶奶,被全福和乐透挡了回去,说是大奶奶人忙事多,今日不见俗客。
这说法其实已经很委婉了。
赖大平算哪门子的客?他只是沈大奶奶身边丫鬟的丈夫,说白了也是个奴仆。可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硬生生在门外候着,一直等到了快天黑。
说来也巧,那一晚吴大娘子按照先前的约定,拉了一马车的西洋新鲜玩意来送到沈府。
尔雅在后头给老太太回话,新芽正忙着理账,可巧满屋子大丫鬟竟然只剩一个清茶。清茶便收拢好手里的针线,出到门外接收这些东西。
这一下就被候在一旁的赖大平捉了个正着。
那会儿,吴大娘子的马车刚刚离开,一堆东西也被小厮和小丫头们搬进去,反倒是清茶落在了最后头。
赖大平是个男人,身强力壮,一下控制住她,她连一声都没坑就被他拽上了驴车。
全福和乐透见状不好,赶紧要过来拦人,谁料那赖大平是个夯货,直接瞪起眼睛吼道:“这是我婆娘,你们两个小子拉拉扯扯的,难不成是与她有了首尾?这般护着做什么?”
女子名节事关重大,两人一迟疑,只能眼睁睁看着清茶被捉走了。
这一下可糟糕了,沈府平白无故丢了一个大丫鬟,偏偏他们还没处说理去,赖大平再不堪再恶劣,他终究是清茶的丈夫。
女子,出嫁从夫,乃天经地义。
他们两个小厮如何能插手?
就这样熬了两天,终于等到丹娘回府。
一路南下,雨水反而变少,丹娘顶着烈焰红日抵达云州,已经归心似箭,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竟然真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家中有她牵挂的人,还有不断耕耘的农作事业。
可一进家门,她就听到了清茶被掳走的消息。
新芽与尔雅真的是慌了神,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一屋子丫鬟哭成了个泪人。
丹娘风尘仆仆,一身肃杀之气尚未卸下。
老太太见她气质不同于过往,却不惊讶,开口劝:“莫急,我已派人去庄子上问过了,赖大平将清茶困在自家,哪儿都没去。”
丹娘点点头,只觉得手痒痒。
该死,在方朝城对付叛军时,她就觉得不过瘾。
只是打晕没有见血,不符合她前一世的习惯,没想到回家后还有这档子事在等着自己,那尚未平息的沸腾热血又一次被点燃。
她连衣裳都没换,只吩咐尔雅准备一个斗笠,又让全福去准备马匹。
这下连老太太都惊到了:“你想……”
“快到斩乱麻,否则这事儿没完没了,我沈府丢了一个贴身大丫鬟,外头要是传起来还不知多难听。祖母,您莫操心了,我会看着办的。”
说罢,她转身离去,翻身上马,直奔农庄。
她归来时还是正午,阳光普照,热乎乎的大地仿佛被晒得蒸腾出阵阵雾气,在刺眼的光照下看起来有些失真。
农庄,一户人家里,赖大平正在喝酒吃肉。
一个桃花脸水蛇腰的女人羞答答地端着两盘子好菜送上来,仔细一瞧,却是雪菜炒肉片,香辣花生,下酒刚好。
“美人,你莫急,今日人家就来上门取人了,待这个麻烦去了,你就尽可放心了吧。”
赖大平色眯眯地盯着那女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双娇嫩的小手。
这女人叫元香,乃云州城勾栏别院里的一枝花。
生的是妩媚风流,颇有姿色。
按说这样的女人放在哪儿都是老鸨眼中的摇钱树,轮也轮不到赖大平这样的人一亲芳泽,更不要说跟他回家了。
赖大平哪里知道,这元香十四岁起挂牌接客,到今日已六年有余,早就混就了一身本事,惯会说笑哄人,她又仗着自己长得美,这些年倒也过得富足。可惜,太过张扬了,偏偏得了花柳病,前前后后看大夫吃药就花了不少银子钱。
一开始,那些个妈妈们还对她有求必应,可时间一长,见她非但不能接客赚钱,反而又添了一笔开支,她们就不乐意了。
最最要命的一点,这花柳病可是会传人的。
再把元香留下来,平白花钱不说,还会惹上那些客人,要是有人再一次闹一场,那就麻烦大了。
赖大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结识了元香。
元香阅历丰厚,识人果断,一眼就看出这男人好拿捏,也没怎么使劲勾搭,就让赖大平一颗心都被她迷住了,吵着嚷着要给她赎身,娶她过门。
老鸨乐意甩掉一个烫手山芋,元香也愿意找个靠谱的归宿,一拍即合之下,赖大平用了少许银钱就将元香的身契拿到手了,带着美人儿欢欢喜喜回到庄子上。
元香一见这农庄,当场脸色就沉了。
真是当了这么多年鹰,反倒被个鸟雀啄了眼睛。
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哪里是什么富庶人家的粗汉,分明是个庄户!
要是嫁与他做正妻倒也罢了,偏偏还是个小妾!元香心中冷笑,若是想做妾,那些个富户员外不行吗?非得是这个赖大平?
可惜,身契已经被人家拿到手,她就算反悔也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