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昨夜的事情,杨媚卿的脸色不由得更阴沉了几分。
攥紧佩戴着金丝嵌红玛瑙贝母镂空护甲的手指,愤恨咬牙道:“赵姬那个贱人,竟然领着两个宫女一起折腾皇上的龙体,如此淫乱后宫,其罪当诛!”
她抬眸望着李重意,冷冷道:“急招你回宫,便是要你去替本宫办理此事,这瓶龙蛇散,你亲自拿到玉仙苑,务必要看着赵姬喝下。”
李重意深觉如此匆忙处置,其中可能另有内情。
便斟酌着道:“娘娘,赵美人好歹是二公主的生母,又跟随皇上多年,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要不要等皇上醒来,问明缘由之后再做定夺?”
杨媚卿一拍桌案,珠帘后面侍疾的几位太医惊闻,都纷纷跪了下来。
“李重意,你敢违逆本宫?”
“微臣不敢,微臣愿为贵妃娘娘效犬马之劳。”
杨媚卿定定的看着李重意片刻,才故作漫不经心的伸手拿了旁边茶几上的汝瓷茶杯,拨了拨茶盖,这才幽幽的道:“前次本宫令你收集的百官行述,如今可有眉目了?”
李重意谨慎答道:“回娘娘,微臣已经拿到了一些,但其中记载也有不明之处,微臣正在详加核查,等确认无误再面呈贵妃御览。”
杨媚卿将茶碗重重隔下,冷眉道:“是在详加核查,还是根本就没有拿到手?你如今办事可是越来越拖泥带水了!”
李重意再次伏地请罪,杨媚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罢了,你先办好赵美人的事,其他的本宫回头再找你算账。”
李重意知道杨媚卿今日心情不好,本打算主动汇报的宁王之事,也只得再另寻机会回禀。
玉仙苑。
李重意带人闯进来的时候,赵美人正与永嘉公主梁笙歌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赵美人也是宫女出身,在天启帝还在东宫当太子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伺候了,如今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女子丰韵最盛之时。
她膝下的永嘉公主下半年就及笄了,生得也是肤白貌美,此刻脸上泪珠尽挂,看着便是楚楚可怜。
约莫是知道厄难将至,殿内门窗紧闭,宫人们全都被驱走了,只余母女两人。
梁笙歌一见李重意,便转而跪向他。
“求督公高抬贵手,不要杀我母妃,母妃她是冤枉的。。”
赵美人心疼公主,哭着伸手去拉。
“笙儿,你赶紧走吧,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情,母妃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全然都没听见吗?”
梁笙歌哭着回头望她:“可母妃……”
“别再说了,就当母妃求你了好吗?难道你当真要母妃给你跪下磕头吗?”
李重意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许是自小见惯太多人间生离死别,他内心竟然十分平静无波。
赵美人是个和软的性子,为人不争不抢,在深宫之中一直默默无闻了这么多年。
要说她祸乱宫闱,李重意是也不信的。
只可惜,她逃过了当年惠妃的压制,却没逃过贵妃的魔爪。
见女儿还不走,赵美人急的伸手来推她的肩膀,险些把她给推到地上。
“走啊!你要真是为了母妃好,你就赶紧走啊!”
李重意示意身后的两个太监上前,一左一右将梁笙歌架起来往外头拖走。
她一路高呼痛哭,但没人理会,一直到声音完全消失后,赵美人眷念的目光才从殿门口缓缓收回。
她取出腰间的帕子,仔细的擦了擦眼泪,眼光恰巧落到李重意身后小太监手中的托盘,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起身朝李重意福了福,李重意依礼也朝她拱了拱手。
“笙儿年纪小,冒犯之处,还请督公多多包涵,嫔妾这厢便代她向督公赔罪了。”
说完,又是深深一福,久久没有平身。
李重意看着她不停抖动着的肩膀,知道她是在强自按压住悲伤情绪。
他不欲掺和太多,便直奔主题道:“赵美人无需多礼,微臣此番前来,是受贵妃娘娘之托,给美人送壶玉液酒。”
赵美人身子一颤,抬头凝望李重意一眼,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李重意伸手一扬,便有太监上前将斟了酒的杯子递过去,赵美人双手接了过来,捧在手心不断颤抖,好似这浅浅的杯盏有千金之重。
“赵美人若有什么话要留,可对微臣交待一二。”
赵美人紧抿双唇微微摇了摇头,忽然把心一横,仰头将杯中之酒饮尽。
杯盏落地,发出一阵清脆刺耳的声音,赵美人也似再也支撑不住,重新跌坐下来。
龙蛇散见血封喉,却也不是即刻就会发作的。
为稳妥起见,李重意命人搬来凳子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赵美人越渐痛苦扭曲的表情。
这本是他做惯了的事,眼前这位赵美人算是十分省事了。
门外又传来一阵哭闹声,是永嘉公主去而复返。
赵美人眼中泛出一丝希冀,又是期盼又是不忍,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无声的哭泣。
李重意突然心头一软,示意将人放进来。
梁笙歌跌跌撞撞跑进来时,便见母亲脸上已渐渐呈灰败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