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意与林婧婉一前一后的走在静谧深夜。
春天到了,屋檐角落时不时传来几声青蛙叫,配合着东厂诡秘的氛围,也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李重意方才问过她,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陈纪文说。
她摇头说不用。
尽管陈纪文把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但她内心笃定,林乾海一定不像表面上那般清白。
她和母亲还没来京城之前,那两个派去滁州的杀手就不可能是陈纪文指使的。
冯氏倒是有可能,可她当时正春风得意,母亲根本对她构成不了一丝威胁。
只有可能是林乾海,为了掩藏停妻再娶之罪痛下杀手。
“你在想什么呢?”
身后的李重意已经唤了她两声,才引得她回头。
“督公。”
李重意上前,就着月光静静看着她莹白的脸。
这样看来,她的模样真像是那月宫上的仙子,美得无可挑剔,比这满天的繁星还要璀璨动人。
“拿不到林乾海指使的口供,你心里很失望吧?”
林婧婉笑着摇头道:“自然不是,督公已经帮了我很多忙,我心中万分感激,日后必定会努力回报督公您的大恩大德。”
李重意冷笑:“答非所问。”
他心里明白,但并不打算深究。
每个人有每个人执着的理由,旁人干涉不了。
“你打算回林府吗?本督派马车送你?”
“多谢督公!”
林婧婉应得很痛快。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街上早就罢市,乘东厂的马车自然是无人敢拦截,安全得很。
林府。
林婧婉从马车上下来,回身朝车厢郑重福了一礼。
其实车厢里面空无一人,她便是故意做给门房看的。
果然,才进门,还没穿过二道门,便有小厮快步眼前门廊赶过来,对着她躬身道:“大小姐,老爷有请!”
已经是亥时三刻,马上就要到子时,林乾海居然还等着她。
正好,她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问林乾海。
雨斋轩内灯火通明,透过窗辕上投射的影子,林乾海似乎正在伏案疾书。
这位新晋的内阁大臣自上任之后,便极尽发挥自己整理文书的才能。
将堆积如山的各地政务全都分门别类登记在册,一目了然,连贵妃都夸他办事用心,这阵子十分器重。
林婧婉进去的时候,林乾海眼皮都没抬一下,也不叫她落座,她便只得站在书房中央,面上平静无波。
过了好一会,林乾海终于书写完成,合上奏本,拿了一旁的湿巾布擦了手,这才抬眼望过来。
“原来是大小姐回来了,今儿这又上哪里去公干了?可用过夜宵,要不要让厨房煮点阿胶羹过来?”
林婧婉听林乾海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便知道他此番是打定主意要兴师问罪的。
小人得志便是猖狂,他自以为受了贵妃器重,如今连李重意的名头都震慑不住他了么?
“父亲,女儿迟归,给您请罪了。”
说完,她恭恭敬敬的朝林乾海行了个礼。
“别!你快快起身,我可受不起你这份礼,别明日你把我也送进东厂,再随便安上个罪名,请皇上判我个斩监候!”
林婧婉故作不解的抬眸,“父亲此话何意,女儿实在是不敢当您这般重的话,还望父亲大人收回。”
林乾海突然怒而拍桌,人也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林婧婉身前。
“你还在这跟我装糊涂?你从昨天到现在都干什么去了?去靖远侯府赴宴能赴上两天?我看你是夜不归宿已经习惯了是吧,你去京城里头打听打听,哪家的女儿像你这般不知检点?!”
林婧婉一动不动的听着,并不替自己辩驳。
相比想象中可能面临的严刑逼供,这点指责算得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
“女儿在听父亲教诲。”
“……”
林乾海一腔怒火全都砸到了棉花上,自己都感觉没意思得紧。
他盯着林婧婉看了几眼,终是又回到桌案后面端坐好。
“我问你,昨日靖远侯府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李重意会捉拿陈纪文?这件事情与你又有什么关联?”
从林乾海的表现上判断,他应该只是听说了一些表面的大概,还并不知道此间的内情。
也对,靖远侯府宾客虽多,但东厂办案,没有几个敢凑上前去细听的。
“前些时候,东厂有两个囚徒被人偷潜进来灭了口,此事督公一直耿耿于怀,决心查个水落石出,就不知怎的,查到了陈纪文的头上。”
她一脸怯怯的望着林乾海道:“那被杀的两人父亲或许还见过,一个是冯姨娘的陪房家的儿子,名字叫宋缺,另一个就是那日给我母亲接生的王稳婆的儿子王三。”
林乾海一直肃容凝眉,一撮梳得十分整齐的山羊胡黑白交织,在烛火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她极力想要从林乾海的脸上捕捉出一丝破绽,一丝其实这两人的灭口背后是他指使的破绽。
也不知是林乾海太老谋深算,还是林婧婉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