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茹无神的瞳仁里突然照亮了一丝微光,撑着床脖子朝屏风那头去够着望。
“婉姐姐当真来看我了吗?”
她等了片刻,没有人回应。
心里又一阵失望,无力的重新躺回来。
她明知真相却久久不愿说出来,婉姐姐只怕也在心里怨上她了。
“慧茹!”
春婵去开门的同时,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林婧婉一张明媚娇艳却略带焦急的脸出现在缂丝屏风后面,朦胧出尘得好像天上的仙女。
“婉姐姐,果真是你来看我了吗?”
陈慧茹欣喜的侧过脸去,努力想要坐起来,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后背伤口火灼似得疼。
“慧茹,你快躺下,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林婧婉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边,将陈慧茹按下,又替她掩好被子,试了试额温。
“怎么烧得这样烫?这府里都没给你请大夫来瞧吗?”
她方才进来看陈慧茹的脸色,便知道她肯定发了高热。
她病得都这样憔悴了,这房里却除了春婵之外再没第二个侍疾的人。
春婵扑通一声就哭着跪到床边。
“林小姐,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她从昨日被送回府里就没吃没喝,夜里身上烧得跟火钳似得,奴婢去上院求了几次,老爷夫人都是不管,小姐身子娇弱,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撑不住啊!”
春婵为了照顾陈慧茹的情绪,不论多么艰难都是选择报喜不报忧,可如今林婧婉来了,她便像是有了主心骨,哭得眼泪哗啦。
陈慧茹心里都明白,一脸苦笑的望着林婧婉。
“婉姐姐,你别听她的,我都好着呢……就算有不好的,也是我该受的。”
她病糊涂的时候,心里也如明镜似得。
是她亲手把兄长的罪行一步步的揭露出来,葬送了兄长的性命,也让家族声誉毁于一旦。
她辜负了陈家的养育之恩,是家族的罪人,就算今后还能苟延残喘的活着,也会一辈子遭受良心的谴责。
“什么叫不好的都是你该受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都是他们做错了,你不要自己怪自己,更不要凡事自己大包大揽,这不是你该承受的,你明白吗?”
林婧婉一边呵斥陈慧茹不要瞎说,一边指使春婵下去烧热水,同时又挽起袖子给她把脉。
“你放心,有我在这,姐姐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随身一直都带有简单的银针包,取出来就着双手少商穴和商阳穴刺穿,咬牙用力挤出两团血包。
“这两个穴位都是清热解表的,放点血之后你的嗓子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她接着又帮慧茹推拿天河水,推得她小臂很快就起了热疹,她一边推边在心里咒骂陈府上下真不是人,将一个重病的小姑娘就这么抛下等死。
一番忙碌过后,陈慧茹气色明显感觉好了些。
冲林婧婉咧嘴笑的时候,仿佛又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林婧婉在春婵的协助下,替陈慧茹翻了身,又换了药,换了套干净的床单褥子,才算稍稍安下心来。
“你这伤口要每日换药,府里没人照管是不行的,不如你搬到我那去住,有什么我也能及时照应着。”
就她那对爹娘的德行,怕是根本不会管她死活,与其在这里耗着,不如搬出去,好歹林府现在她还能做些主。
陈慧茹和春婵一听,眼睛都放出光来。
但她们很快就知道此事是行不通的。
“现如今这个风口浪尖上,我父亲不会同意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先休息着,我去找他说。”
安顿好陈慧茹,她便起身拉开门出去了。
有番子在门外等她,见她出来便迎了上来。
“督公在哪?”
“在海悦轩,陈大人陪着。”
正好。
“好,麻烦带路。”
算起来,林婧婉与李重意初相识便就是在这海悦轩内。
才不过短短数月,竟已恍若隔世。
时值春日,海悦轩的炭火已经撤下,四道大门敞开,里面的古朴雅致的陈设一览无余。
李重意依旧高高坐在上首,悠闲的随手拨玩茶几上的小茶宠,陈远山则略显局促的站在一旁,似想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的神情。
李重意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望着他道:“陈大人,你坐啊!”
陈远山唯唯诺诺,陪着笑道:“督公在上,哪有微臣坐下的道理,微臣就在一旁站着侍奉督公便好。”
李重意侧头伸手胡乱呼了呼,“你挡住本督的光了。”
陈远山一脸窘态,这才战战兢兢的挨在椅子边上落座。
约莫打量着李重意的脸色还算不错,陈远山大着胆子道:“敢问督公突然造访寒舍,可是为……”
李重意挑眉瞥了他一眼,他随即闭上嘴,一副吃了黄连的苦相。
李重意幽幽道:“陈大人,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差点没捅伤本督,本督咽不下这口气,今日铲平你这门槛,你可有要说的?”
陈远山急忙起身连连摆手:“没,没,微臣不敢。”
他干脆跪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