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儿子在隔壁小城里避风头的聂柔,既不用打理铺子,也不用应酬客人,很是惬意快活。
刚来第二日便赁了一艘小船,带着儿子去湖上采莲蓬玩儿。
“阿娘,我怎么觉得你在躲仇家呀?”被太阳晒得脸蛋红红的聂诚,手上捧着一捧胖嘟嘟的莲蓬,有些不满地看着嗦在船舱里躲太阳的聂柔。
聂柔叹气,可不是躲仇家么,牵扯上就麻烦了。
但是一想到儿子的早慧,和那人如今的权势,她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两人终会相认的……
“进来陪娘坐坐。”聂柔招了招手,雪白的小人儿便团团滚进怀里。
“诚儿给阿娘剥莲蓬吃。”聂诚的手还细嫩,只好用牙齿去啃青绿色的莲子壳。
聂柔摇着团扇,给他递了一杯菊花水:“莲蓬待会儿再剥,阿娘有正经事跟你说。”
聂诚忽闪着大眼睛:“咱家钱花光了?”
“那倒没有……”
“在阿娘眼里,除了钱,还有别的正经事?”
“……”
聂柔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试探地问道:“若是你爹还活着,你会跟他走吗?”
聂诚有点疑惑:“娘你不是说我爹早就战死沙场了么?怎么还会诈尸?”
“咳,娘的消息也不一定准确,万一呢,万一你爹还活着,想带你走呢……”
聂诚这下明白了,阿娘的老毛病又犯了,又在杞人忧天了。
“阿娘,你不是说过嘛,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咱们母子俩都会永远在一起的。”
聂诚安慰了一通,敏锐地从聂柔躲闪的神色里看出了端倪。
“我爹……真的没死?”
小小的手轻轻地颤了颤,虽然他在阿娘面前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也想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有个高大的阿爹。
每天放学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阿爹来接,他也会偷偷羡慕。
聂柔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叹了口气道:“若是你爹没死,又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你会愿意跟他走吗?”
聂诚看出她心底的不安,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聂柔的手:“阿娘光问我会不会走,那阿娘呢?阿娘想不想和诚儿永远在一起?”
“废话!你是娘的心尖子,阿娘怎么可能不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聂柔用力拍了拍聂诚的脑袋,又搓了搓他脸上圆乎乎的软肉,万般爱怜。
“诚儿也想永远和阿娘在一起,至于阿爹么,若是他待阿娘好,诚儿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接受他。”
聂诚有些自傲地扬了扬下巴:“天底下的男人都没有我疼阿娘,等我长大了,阿娘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别的男人不要也罢!”
聂柔哭笑不得:“聂公子,你现在可连咱家的酒都卖不明白呢,还养阿娘?”
“嗨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儿子总会长大的嘛!”
一提到做生意,聂诚便苦了脸,他的算术是不错,但是待在酒家里卖酒实在无聊得紧,是以他连那些酒名都只记了个囫囵。
周郁川坐在临水的小亭中,正支着胳膊听船娘唱曲,有些焦躁地用指节敲着面前的长案。
他在等苍南的消息,等他们查出那个女人到底去了哪里。
但是他不太确定,找到她之后该怎么办?
是要同她复合么?还是转身离开?亦或是质问她当初为何不辞而别?
最后一个做法太掉价了,他堂堂七尺男儿,做不出那等怨妇才会做的事。
那便剩两个选择了,复合,还是离开。
离开,他心里仍然有一丝不舍。
复合,他又觉得不甘,不能轻饶了那个胆大妄为的女子……
正思量着,便听得嬉闹声传来,湖上一叶小舟中,母子二人正撑着荷叶戏水。
知府顺着永夜侯的目光看去,心里一咯噔,这春杏酒家的老板娘怎么在这?
明知道侯爷看她不顺眼,还跑来这添堵!
和儿子玩耍,晒得满脸通红的聂柔也没想到,永夜侯竟然会来这种小地方……
南巡不是只巡视那些大的城镇么?这个地方除了这十亩荷花,实在没别的看头了。
周郁川蹙眉看着湖上的纤细身影,也不知这寡妇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叫崔泽衍这个富家公子都倾心相护。
知府的目光在周郁川和聂柔之间逡巡,这小寡妇真是好手段,一来二去刷一刷存在感,可不叫侯爷给惦记上了么?
“侯爷,泛舟采莲也别有一番意趣,下官已备好了轻舟,您看……”
“是否赏脸一游?”
湖上的孩童在学着采莲女唱采莲歌:“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周郁川嗤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学这些娘们唧唧的东西?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坐上了知府安排好的小舟,带了一个侍从划船往聂柔他们的方向去。
“儿子啊,咱们出来得够久了,该回去了,不然等下要中暑的。”
聂柔眼角的余光看见周郁川的面具,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心下一紧,连忙叫船家将船往回划。
可惜船家是个女子,力气到底不比周郁川